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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遇到了肖瀟。

    直到他遇到了肖瀟,他才發現自己不是清醒,而是愚蠢,而是懦弱。他就像那些夫人養的馬駒,雖然討厭馬鞍與馬鞭,卻也在潛移默化之下不再掙扎,偶爾放出去的時候還會為自己得到的優越待遇沾沾自喜。可是有一天他看到了草原上的神駿,這才知道還有另外一種人生。那種生活不是簡單的黑白,而是由耀眼的金日、蔚藍的高空和隨風起伏的碧草組成的美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絢爛。肖瀟說有一種泥可以讓道路變平坦,從此四通八達;肖瀟說有一種自然力,可以讓車不用馬拉也跑得飛快;肖瀟說遲早有一天這個世上不會有戰爭,不會有計劃,不會有時疫時刻威脅著人們的生命。這些話讓別人聽一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然後嗤之以鼻,但是劉自明卻就是對肖瀟有一種莫名的信任,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或許這便是母妃常罵的天真,但是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決心把肖瀟當做朋友……

    “根據記載,那異客是從天而降,身著奇裝異服,與我們語言不通。瀟弟雖然身份成謎,但是跟這些描述一條都對不上,”劉自明用扇柄輕敲桌面,“其實我更傾向於他是某位隱士大儒的弟子,這樣便能解釋為什麼我們查不到他的來歷,以及為什麼能有這麼多不可思議的想法。”  

    “我覺得也是,”趙銘無所謂地回道。他本就不關心什麼異客,只是好奇問問而已。異客什麼的對他們這些商人可沒用,他還能把異客賣了不成?況且他又是個懶散性子。現在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臨安縣的時疫你可知曉?下面的人跟我說,有行商去臨安縣卻發現周圍的村子都被燒毀,縣城門也緊閉著沒人進出,實在有些奇怪……”

    第12章

    “應該不是,”劉自明聞言一愣,“臨安縣的時疫已有兩個月,況且時疫發生之初便上報給了朝廷,聖上派去的醫官早在前些日子變回了王城。如今並無不好的消息傳來,想來是場普通疫病罷了。若是有什麼消息我自然會第一個知會你,你別擔心。”

    普通疫病又如何會十不存一?趙銘雖不知具體情況,依舊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但是太白都這樣說了,他只得按下心中的不安,換了個話題,又順便叫了唱小曲兒的進來助興。氣氛總算熱絡了起來,碰杯聲,琵琶聲,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但是兩個人都不會想到,在山的另一邊,臨安縣卻是死寂一片。青天白日卻沒人出來走動,城裡田間血跡斑斑。  

    臨安縣裡肆虐的正是天花。說是天花,又不是天花,至少在醫官走之前只是一場普通的流感罷了,按著醫官給的方子,喝下就好了個八九成,沒有太多損失。但是醫官走後不久,不知怎的,先是肖家村裡的人渾身長滿膿瘡,痛苦地死去;隨即便是李家村,便是張家村,最後就是整個臨安縣。天花來勢洶洶,不過半個月的功夫,這臨安縣三成的人口都死去了,縣令派出去求救的人也死在了半路上,無人知曉。臨安縣令著人燒了染病的村子,封閉了臨安縣城,他每日都在希望和絕望之間掙扎,卻全然不知根本等不到所謂的救援。

    臨安縣的地理位置太“好”了。它名“臨安”,卻和安城有著一山之隔,其餘三面也都是連綿的丘陵,隔絕了臨安人與外界的交流。除了行商願意翻山越嶺進來交換物資之外,幾乎沒有人願意去那個小地方,因此臨安縣可是說是個封閉的小山城。今年不知為何物價上漲,就連行商都嫌去臨安縣路費高、不划算而換了別的路線,更是讓大家對臨安的情況知之甚少。如今的臨安縣就如同一個炸藥桶,不是不“爆”,時候未到。一個多月了,安城城門外的難民們該給安城一個大大的“驚喜”了……

    “阿爹,俺的臉是不是開始長瘡了?”  

    瘦弱的女孩兒躺在草蓆上,氣若遊絲。從臨安縣逃出來的人不多,但是知府不願意接收他們,他們又沒有親戚可以投靠,便只能窩在這破廟之中,挨過一日算一日。每天尋些野菜吃,生活是很艱苦,但是他們還活著,還有彼此,倒也不算煎熬。只是誰能想到終究還是難逃一死?女孩絕望地回憶,娘和弟弟當初就是這樣,電視嘔個不停,然後便是從臉到整個身體全都長了膿瘡,苦苦挨了四五天之後還是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滑落,虜疫……

    “大丫別哭,爹給找了些草藥回來,喝哇,喝了就好了哇……”

    “俺要是死了,爹就跟著那些花子進城吧,”大丫努力地吞咽著苦澀的藥汁,她不是不知道這不過就是平常喝的、用來治咳嗽的藥,只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罷了,“一兩銀子一個人,正好夠了。爹可別在這兒呆,晚上有狼,咬死人……”

    一家四口,如今就剩他一人在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男人眼睛一酸並不接話,心裡卻暗暗做好了決定。

    第13章

    “要變天了。”  

    肖瀟嘆口氣,匆匆往家奔去。然而瓢潑大雨轉瞬即至,沒帶傘的肖瀟只得就近找了個茶館進去躲雨。茶館不大,然而稀稀拉拉地坐了好些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可不敢亂說!”

    一聲呵斥吸引了肖瀟的注意,也將其他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只是那個中年男人在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之後直接低下頭避開了眾人的視線,還掩飾般端起了茶碗。可是他對面坐著的青年卻像沒發覺一般,不服氣地反駁:“有何說不得?那日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長得膿瘡!官府還說是腐爛的正常現象,要我說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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