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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的青詞是打醮時需要焚燒的祈禱詞章,正經讀書人應該以社稷為重,而非助紂為虐,皇上有過,則應該規勸,這才是為人臣子之根本。
就像蜜娘自己,她前世知道後宮就要誕育子嗣,服侍皇帝,再有規勸皇帝,都說她是奸妃,但她數次救皇帝在大火中,礙於後宮不能干政,她從不提政事,也很少嫉妒,對皇上採取的是投其所好。
可崔緹這樣,和后妃有什麼區別?
在治國上並沒有什麼謀略,為官只為做官,這樣的人表面看起來才學盎然,甚至日後平步青雲,其實根本沒什麼能為。
當然,有能為的人,還要托他們這樣的人在聖上面前說話。
她進門時,只有一個婆子在。
那婆子頭髮梳著溜光水滑,應該是個很體面的嬤嬤,她笑著對蜜娘道:“我們夫人因為有了身孕,正在歇息,不便打攪,特地讓我們出來問方四奶奶來是有何事?”
只派一個婆子接待自己,其意思就是藐視她。
反正你吠的再大聲,也是和個下人攀扯。
“您是王家的奴才,還是崔家的奴才?”蜜娘笑問。
“喲,老婆子我早年得蒙恩典,全家已經放了奴籍,如今是民籍,孫子在大名縣。”
蜜娘點頭:“大名縣可是好地方啊,我家祖上也在山東做過官,您不知曉我們湖廣人都是敢想敢幹,得罪多少人都不怕。只是您全家都贖了出去,怎麼您又來這裡?”
這婆子早聽崔夫人說她是個潑皮,本以為她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沒想到她居然和自己聊上了。
莊嬤嬤正欲說話,又聽蜜娘道:“罷了,你就上些糕點來吧,我肚子餓了,你們夫人懷著孩子有丈夫陪著,我大著肚子卻只能雪天來了,我快餓死了。”
“若是餓出個什麼好歹來,我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的。”
崔家的下人都不知道她有身孕,莊嬤嬤覺得這局面已經被反客為主了,於是不動聲色道:“您也別急,等會兒方翰林就可以走了。”
“他走不走和我沒關係,你們先給我來碗飯吧,我餓不的行了,怎麼啦?你若不能做主讓王三娘過來,這點待客之道都沒有嗎?”
果然是個難纏的,但崔家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
很快莊嬤嬤端了幾樣小菜來,蜜娘可不挑剔,三下五除二吃了一碗,尤其嫌不足:“我每日吃飯必定要喝湯,怎麼不上湯來?若缺錢,我這裡有。”
她瞬時讓春桃奉上一錠金子,這讓莊嬤嬤有種錯覺,仿佛這阮氏才是家中主人罷了。
莊嬤嬤心道,你還能在這裡過夜不成,但咬咬牙還是同意了,且看她之後如何。
於是,蜜娘又喝了一碗湯,還去了一次恭房,懷孕有身子的人,最容易尿頻,一切都那麼從容。
她洗完手之後,天色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崔緹暗自敲打著桌子:“怎麼,她還不提出要走嗎?”
“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正拿著一本《論衡》在看,還說咱們家椅子舒服。”
下人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這個姑娘,不這位夫人,和方翰林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方翰林為人持躬謹慎,是個體面人,從來沒有大吵大鬧的樣子,向來很有風度,是個大好人。
但阮氏能一進門就喊國政絕於私門,非體也!這種話絕對不是一般的人能說出來的,這句話的意思是國家大事只應該在公堂上討論,而不是在私宅里說,
此為國君最忌諱之事。
饒是崔緹已經位極人臣,都不能倖免。
可進門之後,見是個婆子招待,也沒有二話,反而吃喝還看書,簡直把這裡當自己家了。
“讓方惟彥走吧,帶著他夫人一起走。”崔緹淡淡的道。
要對付一個人,當然不是直接真刀真槍的干,怎麼可能他去和一個女人吵架?那多丟身份。
反正下次如果再讓方惟彥過來,他難道還有二話不成。
此時方惟彥剛作好幾首,覺得還要潤色,只見有個嬤嬤過來道:“方翰林,您夫人正在府上呢。我們好酒好菜的照看著,學士大人說天色已晚,讓您夫妻二人回去。”
方惟彥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我夫人來了。”
莊嬤嬤點頭,“是。”她還道,這下好了,方惟彥這樣一個人,有個這樣糊塗的老婆,日後落在崔大人這裡,害的丈夫一落千丈,看她怎麼辦。
這樣的女人以後還能在家裡待下去嗎?
方惟彥頓時心急如焚,趕過去花廳,他到的時候,蜜娘正喝著蜂蜜水,看著《論衡》,時不時還撥弄一下這花廳掛著的琵琶,真真是好不愜意。
“蜜娘,我弄完了,我們走吧。”其實他更想問蜜娘怎麼來了,因為其實他很了解她,她絕對不是那種真的暴脾氣,每一次出手完全都是有理由的。
但在這裡再究其原因,這麼晚了,待著也不好。
蜜娘見方惟彥唇色發青,就對他道:“你沒吃飯嗎?怎麼不吃了飯再回去。”
方惟彥搖頭:“不必,我們回去吃吧。”
他在崔家就是吃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味同嚼蠟,純粹是沒個好心情。
“成,那你回去吃吧,我在這兒挺好的,今天我就不回去了。”蜜娘往椅子上一靠,還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