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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七萬年過去,三道六界開闢完畢,帝君成了天上老大,他還是沒出生。
又是三萬年,帝君不想管事提拔了個天帝上來,他才堪堪從蛋里孵出來。剛長到少年模樣,他老爺子受天命,羽化沒了。
帝君受他臨終所託,對外稱他是師弟。若真要說來,徒弟都不一定算。
祁燮一直以來都同天上所有神仙一樣,很是敬畏尊崇帝君。
未想一個人間,什麼混帳事都幹了。屢次暗中磋磨,將妒這字演化到極致。便是他現下回想起來,都驚訝自己怎能壞地流油。
七年,什麼陰招都使了。
不給熱水不給碳,剋扣藥材和膳食,後來被子也不給換,衣裳也不給做。還打死了枳迦,這幾回見他都讓他好生瞪一通。
祁燮是無奈的,回天后直接被他大公無私的師兄罰了一串。未想偷摸去要個巡撫的職位也沒逃過他的眼。
想到天牢里關的那個,他眉宇間鬱結難解。
作者有話說:
咦惹
第59章 磨礪
他非是什麼駙馬, 鳳君。
他是辟世祖神之一鴻闕的兒子,生來仙澤盛極。他是第二十七重天的掌權者祁燮上仙。他根本不該被人間小小一世擾亂心緒。
…許是因為毗頡留下的那些血怨氣太重,一經沾染到底受了影響。這才會屢次三番去巡視那黃毛丫頭。
大約是想探尋她們之間的不同。又或者因楚銜枝當日自刎祭天實在觸目驚心, 初初回天那幾日他夢中竟時常回到抱緊她頭顱的那一幕。
那是何等的痛徹心扉。
祁燮次次驚醒, 仿佛她安詳閉目的頭就在懷中捧著, 再不能寐。
那個楚銜枝, 實在是太叫人印象深刻,人間出挑者如過江之鯽,卻如何都找不出她那樣叫人驚艷又驚訝的女子。
她太濃墨重彩,自刎祭天雖悲壯,可即便是他這活了十幾萬年的神仙, 也禁不住打心底高看她一眼。
即便洗塵珠早已洗去那些沙礫,祁燮依舊記得那個女子。從她十七到二十四歲,短暫一生中的點點滴滴,鮮活地一闔目就在眼前跳動。
他想,大約就是想探尋, 這個從前只給他惡極印象的銜枝,和人間的楚銜枝有什麼干係罷了。
祁燮悄然觀察了一月。
從暗含期待, 到次次失望。
這卑弱怯懦陰鬱枯槁的銜枝, 同那個意氣風發的楚銜枝哪裡是一個人呢。
牢里死氣沉沉的丫頭才十二三歲的模樣, 長得乾瘦矮小。黃黑的臉, 只有一雙大眼能看。她跳崖前還用含著魔氣的暗器朝念霜命門打, 叫他厭惡地不行。
人間的楚銜枝極為高挑修長,容貌英氣又殊艷,脾性雖也惡劣, 但做事有度。政事上手段凌厲, 武學上天賦卓絕。
若不是知道歷劫的凡塵都建立在原身性子上造就, 祁燮真要以為她們是頂了一個名字的兩個人。
這樣陰狠毒辣老鼠一樣的傢伙,竟然也敢將劍橫在脖子上?
他不想承認,可那個銜枝,確確實實地就這樣做了。
他先前不知她的來歷,畢竟接手衢山島岱山島也不過兩千餘年。然最近在弟子間遊走過後,又問了那虛風,倒是知道了個大概。
家境貧苦,父母雙亡。幸得夜叉血脈催生出的靈根才僥倖入仙門。一路從屍山里爬出來,習慣了爭搶,如何也改不掉劣根性。
…是以再次入天牢看她時,祁燮五味雜陳。
若她自小有個光明的好生活,是否就不會是這惹人厭的模樣?
師兄的處置,祁燮說不了什麼,也自知無理由插嘴。只是一想起那銜枝的種種,他便不由自主地心頭沉鬱,百感交集。
明知不該如此,卻控制不住。
仿佛墜進迷陣,路近在眼前,卻如何都摸不清方向。
祁燮俊朗的臉上漸蒙一層暗色。饒是裴既明不轉眼看也察覺到他的低落。握著書的手指微微用力,他慢慢挑眉:
“若再執迷不悟,便同她一起去人間歷幾世劫回來,免得悲傷春秋。”
祁燮一滯,知道這位威嚴的師兄是不想理會他,起身在原地乾巴巴罰站了會,忽地壯起膽,寞然道:
“若我同她一起那挫元神就免了吧?明淨台畢竟沒有墜入海里,她好歹免了人間大災,以己身度百萬人的性命。也算…功過相抵。”
池中素蓮忽地一齊止住了抖動。祁燮眉頭一緊,暗道不妙的功夫裴既明沉了嗓:
“人間九州五百年重洗一回本就是定好的規矩。她做與不做,這王朝都要覆滅。祁燮,你此次與我交談,將自己置於何等身份?”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他依舊是淡漠無風的語調。只是聲沉。祁燮卻知道這是帝君不悅,心頭一跳,低著臉難為情:
“她雖犯錯卻認了,也不曾再逃脫,念霜又自言不想計較。她不過一個外門小弟子,谷都未辟。明日若再打,當真便要死了。”
“她的生死與你何干。回你的曜昳宮,明日起閉門思過三月。”
那一池蓮花忽而繼續隨風搖動,祁燮一頓,心知果然如此。可又不好違背,只能垂頭喪氣,鎩羽而歸。
待他離去,這片蓮池只餘一人。
趕走了煩人的,裴既明終能繼續閱書,翻一頁,那道法卻驀地看不進去。他淡淡抬起眼。依舊是寒潭一般,幽靜,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