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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
“…傻丫頭!”他無言了一會,忽而起身,看著窗子肅穆了臉色:
“我收你為徒為的不是找樂子。我活了上千年,見過數不清的日月交替山河動盪!然我已是超外之人,人間如何我無法直接插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朝代更迭,百姓流離失所。這百年來的更迭便從當日徽國亡國開始…丫頭啊,你家太女已經造下一場抵不掉的殺孽了。”
念霜一愣怔,心臟忽地縮緊:“道長你在說什麼?這征伐是常事,你可不能胡說!”
“愚鈍,愚忠,愚蠢!我知天命,通地靈,一手卦術絕妙,你以為我這樣的人是隨意入世的?還不是算到大劫將至!那裴世子可是天上極有來頭的一位神君下凡歷劫的!
他這次受辱如何能甘心?正巧這九州十年內便要重新洗牌,到時他回天自然會助力一把,叫你們加速滅亡。”
“我算到有大劫,是以才匆忙趕赴徽地,一路暗中緊盯…可惜,晚了。徽國覆滅,太子做世子,孽緣已定。
無法,我只能另尋旁的法子。要叫太女放下屠刀,非親信難以勸導。我一瞧,你是個有靈根的,路上觀察,也覺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便在你身上起了心思。算了一算你的命。這一算…”
虛風忽然繃緊了臉,娃娃臉上有一種難言的深沉,唬地驚愕交加的念霜又愣神:
“若你是這大晉太女,未來的走向不至於此。”
她顫著嗓,陡然無法呼吸,一字一句劫難地:“你說什麼?”
他垂眸,忽地伸手,指尖來回滑動,空中便赫然浮現一道景。
念霜看過去,那是星夜裡懸著的兩盞星。一紅一白。紅色的周身散發著威嚴盛大的白光,白色在紅色的籠罩下,晦暗矮小。
“這是…”
“是你與楚銜枝的此世命星。是否覺得奇怪?那紅星煞氣深重卻光芒盛大,白星清雅溫和卻叫人根本看不清。”
虛風厲聲:“因為紅星是楚銜枝,白星是你。你是天上仙子投胎,她卻不過一隻跟在你身後如影隨形的醜惡夜叉!她偷搶了你的命!你才該是這晉朝的皇太女!裴既明本該是你命定的皇夫!”
一室死寂。忽地,她尖叫一聲:
“你胡說——!”
“你知的,我沒有隨便編排太女的道理。”
念霜雙腿一顫,突地砰一聲跪地,渾身冰寒。
虛風嘆息:“你一摸上這釵子就發現這釵子讓你感到熟悉,安心。是麼?不因為別的,正因為它是你下凡時落在人間的法器。我為尋它走了半個九州。
你不是了無雙親自小被賣進宮的婢女,你身上擔著的是天下。若完成這一劫,回去後你便可以飛升一階,法力大增。”
“你會打心底憐惜裴既明,正因為你同他本是定好的緣分。身份此世已然如此,更改是不成了。你只能悄然改變這一切。”
“我…我…”念霜睜大眼,腦中一片亂麻。眼中霍然流下一串清淚。
怎會如此呢?
她不信!
她猛地抬頭,咬牙切齒:“你這妖道,你休想離間我與太女!!”
“嘖,冥頑不靈。你聽啊,這釵子有靈,你聽聽它在說什麼!”
釵子一下從她手中飛走,念霜目次欲裂,那釵子立在她眼前,裡頭忽然傳出來繁雜的人聲。
“二師姐,銜枝又偷你東西了!真是死性不改!”
“師妹,那外門的銜枝今日使壞了沒有?你沒傷著哪裡吧?”
“念霜,你天資過人,將來定登大道。且穩好道心,千萬不要被外力侵擾。銜枝為師會替你處置。”
“不好了!一團黑氣!二師姐的命星被撞開了——!”
…她怔著,心如刀絞。淚流滿面。
虛風長紓一口氣:“既然楚銜枝待你好,你同她情同姐妹,我不強逼你。但,為了這九州百姓,你必得做些什麼。
千萬不要讓裴既明成為楚銜枝的駙馬,你要儘量阻止他們相見。我在他們二人身上下了一道禁制,叫他們暫且聯繫在一塊,楚銜枝攀附裴既明身上仙氣,這些天夜夜都要去他那處。你今夜便要把這事抖露出去……
幫助祁燮登上駙馬之位,現在我只要你做這兩件事。這不害她,並無大礙。”
他又說了一些極為隱秘的法子才再走。念霜死死握著那根玉釵,喉頭腥甜。肺腑痛極,幾度要暈厥。
月上中梢,外頭的小菱角催了幾次:“念霜姐姐,太女找你呢。”
她抓著釵子癱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恢復力氣。扶著牆站起來,念霜洗了把臉。竭力隱藏哭腔,低低道:
“我就去。”
亥時。和清宮熄了燈。楚銜枝撓著頭髮坐在窗子上想:怎麼最近總感覺混沉,好似忘記了好些事。
那人的手伸了過來,她順溜地跳下來,不握他。
裴既明淺抿薄唇,看眼抱住被子要睡的姑娘,關上這最後一道窗子,嚴實抵住了。隨後便拿出藏好的匕首。
楚銜枝不明所以,探頭探腦:“你做什麼呢?”
裴既明淡聲:“作畫。馬上便好,太女若困了先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