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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們想問什麼,莫急!”
道士嘆口氣,面色忽然悵然,望著天娓娓道來:
“如今年歲幾何我也記不清了,我守著這古蹟太久太久。你們口中的徽啊什麼的,我不清楚,但大體也知道了些…”
楚銜枝裴既明都一頓,莫名就聽他講完。因著太入神,這時候也未曾把懷中人放下,兩人還從沒有這樣親密寧靜的時候。
老道說完,又是長長一嘆。
他們具都神色複雜地垂下眼。
原來,這所謂的徽國護國河上古之時乃是金烏休眠之地,咸池。如那書中所言一樣,曾經有人鬼神三方共治此國,然其中的夜叉大將軍毗頡卻不知為何生了吞併三道六界的野心,越界屠戮人族,吃人肉,喝人血,拆人骨,煉人魂。
人血染透咸池,引得上界震怒。天上降下一位亘古大神,長劍如虹,一劍削山,一劍斬海,一劍開天闢地。斬得毗頡頭顱,將屍身封入咸池之中。夜叉一族有人不忿,齊心協力偷得毗頡枯骨遁逃,只留一隻右手留在已然覆滅的宛渠,埋在凶門之下。如今與山川河海早就融為一體。
“我祖上是仙門弟子,宛渠遺民。後來咸池遭棄,那位神君廣袖一揮淨了血水,可咸池再也引不來金烏休沐。成了人間的尋常河流。
許是承載了太多怨念,這條河千年來都湍急不休。漸漸地有生靈在殘有氣息的河中繁衍生息,靠吸食其中的丁點力量慢慢生長。這贔屓,便是其中之一。
它原是個尋常王八,龜殼受了傷,我的先祖將它放生到這條河之中。沒想千年了,它竟然修煉得道,大有造化,朝著贔屓進階去了。
這小王八啊,別的東西倒是不行。唯有控水,制幻是上乘水平。其實你們墜河之後,遇上的漩渦是它打的哈欠,將你們吞進肚,制了個鬼打牆便又把你們放出來。
許是衝著這位公子身上的仙緣,它一心盼望得道,是以想把你們困在那。
後來約摸惹毛了它,它發了火,又解開鬼打牆,直接將你們帶到上頭山上想要你們吃苦頭。你那些屬下苦尋你卻不得也就是因它。這些夜叉是一直常有的,特守著毗頡右手。尋常時候不現身,怕是感應到你們都是上等的好食材,且你們落地的點又在毗頡右手附近,是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你們,這才有後來這麼一通。
夜叉也有位列仙班者,可早已凋零。人間大地一直有天家庇佑,他們敢現身,無非仗著這處先祖留下的鬼氣罷了。
說來那毗頡也是個風流韻事頗多的,好在沒留下後裔,否則後患無窮。
我祖上自發守國,可我到底是人,力量微薄。好在你們十分聰敏,我控制的小人偶引得你等的注意。又有仙人相助,不然今日我怕是回天乏力。”
說了這麼一大通,老道又是一嘆。
楚銜枝聽完,狠狠剮了眼頭埋在殼裡不敢伸出來的王八,沉思了會直言:
“往事不可追,道長可有法子除了我身上毒氣?待我回朝,必為您築一金頂道觀,日夜供奉香火。”
老道眼睛亮了一下,在楚銜枝隱有期盼的眼神中一拍手,兩手一攤:
“無。”
楚銜枝:“…”
裴既明頓了頓,淺聲:
“那可有旁人能做到?”
楚銜枝眼珠子轉轉睨他眼,繼續看向老道。老道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嘆嘆氣,手伸進衣襟里胡亂摸了半晌,摸出個髒污污的麻布袋。在兩人逐漸皺起的臉中掏了好一會,終於高興地笑了聲,硬是拔出一長條半寸粗的紅繩。
他看著微有疑惑的兩人,忽地就亮了白牙:
“但我這有樣好東西。驅邪避難,能暫時壓住小丫頭身上的毒氣,不叫它亂竄。”
楚銜枝這才鬆緩了臉,剛想請他給一條,老道卻一把將紅繩收回去,賊眉鼠眼一笑:
“這可是祖傳的好東西,你們拿什麼來換?不值錢的不要,道觀我也不要。就要現在拿出去能花的。”
一個深山老林的道人,也需花錢?
有意思地很。
她一頓,冷了臉,也懶得裝什麼好脾氣。盯著微笑的老道好一會,將手中百辟扔過去。
“這上頭的寶石,你盡可摳乾淨。”
裴既明若有所思,目光微妙起來。老道嘿一聲,忙不迭接過去端詳了一陣,連連讚嘆,最後摸上那缺口,遺憾搖頭:
“好東西,只可惜缺了一角。算了,我便扣一塊南紅下來吧。你們拿去,我可是虧本生意。”
他站起來,撓了撓背,伸個懶腰又道:
“這地方算是夜叉的據點之一,可不止兩個。你們倆千萬都不要推讓,一人一條仔細系好了。這東西可是很講究的,我走了啊!”
楚銜枝抬眼盯著他面色微頓,難不成要割做兩半?況且講究又是個什麼講究法?若是弄錯了,豈不是徒勞?
管不得真假,這種時刻只要有希望,儘管做便是。
裴既明一眼知她所思,正巧自己也惑,便叫住他:“道長,勞煩你幫個忙,幫我等分開紅繩系好。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忌諱便不得了。”
道長走了幾步,停下掏掏耳朵,有些不情願似的:
“行吧,這可是你們請我的。你們只一個人說算個什麼?這樣吧,走個過場,我問,你們二人都要同時答是。答三次,我便幫你們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