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頁
“爹他為擔責,也為化解白相怨念下凡轉世。他獨身一人,我不放心。你侍奉他多年,我知你有法子尋到他。我知你聽信白相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不甘。
許就是夜叉天生野心勃勃,你的抱負,我知其中一二。然為了族人,終該放下執念。白相叛逃也好,你一心登天也罷,都是往事。
我不想計較,從前你對我的欺騙我也不想探究。如此便罷。”
她扔下一隻銅錢:
“聯繫我的信物,走之前記得去一趟九重天。告訴念霜當年被殺實情。”
殺她的是白相,而非毗頡。
不過,銜枝挺著腰背,出來時望了一眼晴朗的天。
俱是陳年舊事,她興許,其實也沒有那樣執念。
曠野點星,一切,隨著新一任夜叉王的登位繼續向前行駛。天上知道這訊息時吃了一驚。卻也不好責罰什麼,繼續干晾著。
阿皎一直不肯醒,銜枝不強求。即位前卻又發生一樁大事。
崇華帝君退隱,自行三千穿心劍之刑,不知所蹤。一時間所有人都盯著銜枝這塊,不少來旁敲側擊地問。
銜枝先是震驚,好端端的裴既明又做什麼?隨後一頭霧水,這哪裡是她能懂的?
有個別的哼笑:“王女,你可知當時那受刑的場面多浩大?三千柄大劍釘滿了帝君每寸肌膚,血如泉涌!那座下侍奉的枳迦真人嚇得暈厥幾次,這無緣無故的帝君罰自己做什麼?還不是他動了紅鸞星,得為自己制定的規矩付出代價嘛..”
她驚愕過後,兩手搭在一塊側目:
“不必話裡有話。”
那人就搓手:“當日尊上攏著王女出洪荒一事誰不知曉啊?您倆那凡塵虐戀都被扒個底朝天寫成話本子了,可別和咱們裝聾作啞。夜叉雖然不歸為仙族,也不是妖魔,如今身份特殊,天上也不好輕易開罪。咳,帝君自罰,過了天條,可不就是為了和王女你順理成章在一塊麼?祁燮上仙麼,咳,也是這個態度。”
銜枝本閒散地坐在王座上,這回沉默了。
離爹下凡塵才幾日,怎的裴既明就出事了?
銜枝不覺得他被刁難,這天上地下的誰敢真同他作對,八成是自己折磨自己。
可不知所蹤…銜枝板正起臉,回絕了這仙眾的打探:
“我不知他在何處,這蠻荒翻過來了也無他蹤跡,天帝既然不說什麼,那也與我無干。人間失去記憶那段本就是意外,這般謠傳,還是仔細些帝君歸來的態度。”
那仙眾臉一僵,訕訕走了。
銜枝這才起身,照例去看阿皎。她還是不肯醒,銜枝靜默,隨後道:
“娘想去找爹麼?我尋到了賀行知蹤跡,不若你們三人正經地相知相識一場,省得遺憾。”
床褥里的姑娘睫羽一顫,銜枝見狀笑一笑:
“你們的事自然由你們解決。待爹轉完三千塵世歸來你再做決斷?他那樣霸道的人肯鬆手本就難得。娘散心也好,找爹也好,只要不整日躺著自我麻痹,什麼都好。”
那姑娘眼角忍不住滑下一道淚,小嘴撅了起來,忽地起身撞進銜枝懷裡:
“和光啊,娘是不是犯賤呢?娘心裡糾結,娘又恨他又離不開他。他那麼畜生一個人,他有好多侍妾,他從前對我一點也不好…我同他窩在一塊二十萬年,叫時光磨平性子,我也不懂我到底恨還是愛。他一身不坑給我安排了這些路,我一點也不高興,他死了算了!”
銜枝忍俊不禁,阿皎又道:
“在司夜的夢裡,我是郡主,他是左相,他對我好得很,言聽計從。那個我好像真心喜歡過他,可最後還是想逃婚。我也不知我擰巴什麼勁,和光你沒了情絲可真好,沒了煩惱…”
銜枝一愣,阿皎抹完淚,從床裡頭掏出一隻精美的木盒,紅著眼睛打開,赫然是幾樣簇新的玩意。
阿皎一一數,一邊帶著濃重鼻音咕噥:
“這個是虎頭帽,那個是撥浪鼓,還有草螞蚱..毗頡也不知怎麼保存的,這些年下來一點樣都沒變。幾次我偷瞧過他夜裡悄摸打開來看。我的那些怨氣也就沒了。我一直想問他,為何偏偏抓著我不放呢,為何就是我呢?他死也不吭聲,就是不說。我還是去問問他吧…我還從沒見過他失了記憶的模樣,我要好好的耍他一耍!”
顏色半點不曾退卻的小玩意一一擺在銜枝跟前,她難以置信,恍惚里迷了眼。
和毗藍淨釋天裡拿給小遊魂玩的,一模一樣。
阿皎把虎頭帽拿起來比劃,含著淚笑:
“真漂亮。也不知你被投進人間後有沒有這些小玩意,說來都怪白相…”
銜枝封了許久的記憶隨著阿皎的話漸漸拉開帷幕。她一瞬恍惚,啞聲:
“有。”
阿皎驚喜:“是麼?”
銜枝沉默,不僅有,還一模一樣。被她一直帶在身上,帶去了仙門。
後來…弄丟了。
她忽然想到一點可能。
阿皎嘟囔:“還算有些良心。毗頡逼問過白相為什麼故意給你取個銜枝做名字,多上不得台面。那白相在他身子裡還敢嘴硬…”
銜枝霍地正色:“阿娘,我帶你去看一看十方鏡可好?”
阿皎不明所以,銜枝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