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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沉吟:“我已用祁家二郎做筏子張貼告示尋找術士。這醫師又需換一個名頭。”
念霜在後,聽在耳朵里耷著眼。
三日來,暴怒,悲痛,沉默。帝後二位又走了一遍。
幸得人活著,叫他們稍稍冷靜。
裴既明在那一晚便被帶去問話。涉及楚銜枝生死,他站在大殿裡良久,終還是將那日言明。
攝政王冷冷看了他許久,大袖一揮便下旨去找那老道。那裴衍俢也來不及處理,還關著呢。只有祁燮,則叫他稱病對外說躺在家裡,實際卻押他在和清宮旁的宮殿,派密衛看管。
念霜遠遠看著楚銜枝那模樣,揪著手卻無能為力。想到三日前太女才笑著要給她找個好人家,給她官職,決心要改革舊制。卻一夜間成了這個樣子。心頭哀戚,連日強憋著痛哭的念頭。
又是許久過去,強行餵她些精心熬製的湯水,女帝放了勺子,臉色又晦暗起來。
金烏回天,日落了。
馬上就要第四日。
這死氣沉沉的時候,忽而外頭傳來控鶴衛的欣喜一報,打破一室寒冰:
“稟聖人,有道士揭榜!屬下已秘密帶他入宮!”
念霜眼睛一亮。
帝後幾乎同一時起身,顧不上病急亂投醫了,他們對視一眼:
“帶去太暉殿!”
到了殿口,攝政王忽地沉聲:
“過半個時辰取碧梗粥餵與太女。她自小饞,受不得餓。”
念霜忙應了,欣喜地繞著楚銜枝的床榻跑了幾圈,抹了淚:
“太女有救了!”
床上楚銜枝的眼依舊閉著,不知周圍如何的驚天動地。
念霜掐著時辰,到時候了便去了後頭小廚房。室內徹底沒了生息,靜地可怕。正這時,榻上昏迷不醒的楚銜枝卻慢慢睜了眼。
依舊是那雙華貴的丹鳳眼,只是…眼底卻冷冽含譏。
和清宮近日被層層疊疊地圍著。密不透風,宮門外的控鶴衛默地好像一尊尊石像。如同自來便矗立在此處,任風吹雨打也從不懈。
好在宮內不曾鐵桶一樣又圍一層,算是留了最後的體面。枳迦進不去內殿,被一群密衛押在外頭。每日的吃喝拉撒都由專人送入送出。
裴既明剛出了澡盆拾起汗巾子,窗子一動。
他抬眼望了望窗子,天色雖暗,卻還不是還不是送飯的時候。
…許是風吹的。
俊顏依舊漠著,裴既明繼續擦身上水珠,後殿窗子卻又一動。
他擰眉,靜靜地望眼重歸平靜的窗子。披件長衫放輕步子行了幾步。
忽而窗子重重一撲,從外頭飛進來一個只著褻衣披頭散髮的姑娘。
裴既明腳步一頓,那姑娘扶著牆根站起來,臉都無需抬。他窒了一瞬,驟縮黑瞳:
“銜枝?”
楚銜枝堪堪站定,聞言撫了撫腦袋。掀開眼皮瞧過去,對面一個衣裳都不穿的浪蕩子。
可血液卻叫囂著讓她來到此處。她眯眼,嗓音陰幽:
“你是誰?”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
第28章 男寵
“你怎麼了?”他心一沉, 話音帶急。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居然醒了,還不知怎地繞過了控鶴衛爬進他宮室。裴既明先是愣怔,看清人無恙後是驚喜慶幸。
連自己這模樣都來不及整理, 再也不糾結於親口喚出銜枝二字的忸怩, 他第一時想去問她安好, 卻沒料楚銜枝竟然失憶。
楚銜枝聽他這話, 散漫地來回藐他一會,忽然老成地背手在身後,臉上的鄙棄明晃晃,還有些倨傲:
“誰教你這勾人的本事?袁老賊?哼。孤才十四,他倒是急得很。你怎麼進的和清宮?這可是孤的秘密居所, 你偷的鑰匙?”
若是著一身蟒袍,這副模樣倒是真威嚴。可楚銜枝一頭髮糊在身上,腳底板踱步間隱約黢黑,純白的貼身褻衣半點氣派都無。實在是…不倫不類。
裴既明滿腔躊躇被她這中氣十足的一來,頃刻凝作一團亂麻。這和清宮是她喜歡的地方?少年心口有股說不上來的奇妙。下一秒卻又沉下來。
袁老賊…
她竟以為自己十四歲, 還把他當成臣子送上的男寵。
是毒造成的?
他抿唇,迅速攏好外衫。兩人都是一層, 一個只著褻衣, 一個只著外衫。面面相覷, 突然好一會沉默。
楚銜枝久等他不回, 有些不耐, 琢磨著念霜去哪了,一想正值盛夏,她怕是去給她磨冰雪釀去了, 於是忍住。又瞥兩眼和清宮, 眉頭一皺:
“孤的秘密居所何時塞了這麼多東西?說!”
裴既明眸子莫名微妙。楚銜枝這橫著眼傲慢蠻不講理的模樣…和當時在深山裡竟有七分重合。
原來這個才是真的她。
從前只覺得她有千百張面孔, 慣會挑選時機換臉。分不清真假。
他那時很是反感。他知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有目的。雖然後來自己還是屈居她的伎倆之下,那些厭惡真切地淡去了不少,卻依舊有著疙瘩。
現下他明了。
這幅驕橫倨傲討人厭的模樣就是楚銜枝的本性。所謂的禮賢下士才是徹徹底底的裝模作樣。
這麼一看,和前些日子時常在他宮外撒潑的二皇子…果真一母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