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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七弟。”在牢獄裡呆了多日的裴衍俢身上有些狼狽,卻依舊一身仙風道骨的味。
他笑意春風般和煦,沒有一點關押多日的抱怨:
“多年未見。我聽虛風師叔之召,特下山斬妖除魔。本想來把你換走呢,只可惜太女不肯。這樣久才見到你,好在你還認得我。”
虛風…師叔。
原來,“是望仙谷道長?”
望仙谷,是這九州最隱世高深的道門。只有道中人知,外人如何摸不著其門路,隱秘非常。
裴既明自幼便知自己身份不一般,全國上下的道士無論如何算都算不出他命譜。唯望仙谷掌門道慈,肯定地卜出卦象。
裴既明的記憶里,確有這個六哥。他是難得知曉他假死的人之一,卻從不知後來他如何。
虛風頷首,裴衍俢笑著一嘆:
“我如今名道謙。當年望仙谷師尊守在宮門三年,一心想收你做關門弟子帶你入道飛升。你卻不在意,父皇也不准許,白叫我撿了便宜。
如今家國不復,妖魔鬼怪頻繁異動,我這清閒了十幾年的終能聽命下山。”
他取出腰間錦囊里的玉墜,瑩潤動人的微光一下溫和地照亮室內。
“我離宮那年去謝你出手救我一命,你卻反手予我這隻自小掛在身上的玉墜,護我一路安康。如今我取回來了,合該物歸原主。
重華,我實則在宮內十幾日,只為今日見你的機會。
虛風師叔長老里行四,是大義之人。為兄…私心不願你去。”
他溫潤的眸子漸漸默了下來。
裴既明的面色在這異樣的重逢前繁雜一瞬,頓了會抬手接過那玉墜。
甫一觸上,那玉墜倏地亮了亮。裡頭淡色的古紋若隱若現。
他面色微緩。
確實是他的東西。
眼前這人,應當不假。
裴既明薄唇輕抿,浸霜潤雪的眼不緊不慢地掃過面前二人。
裴衍俢別過頭,虛風輕咳一聲,嘆息:
“常人都不願相救敵國百姓,老道明白太子顧慮。不過…那太女已經行將就木,隨時便要斃命。大晉二皇子不像是個扶得起的,復國,並不遲。只是那瘟疫再度蔓延開來,相鄰的別國百姓便要遭殃啊。”
裴既明掀起眼皮,淡漠盯住他:
“除了我此人,道長還需哪樣法器。”
虛風一愣,驚喜萬分,急忙道:
“老道掐指算過,那三清鈴最合適!聽聞道謙說過,太子擅簫,這三清鈴配上簫聲定能遏制住妖魔肆虐。老道為太子備好了傀儡,一道符貼於傀儡,一道符貼於太子心口。宮中絕無人能發現。”
對著二人期盼的目光。裴既明良久未曾出一言。
在他們以為這位謫仙似要變卦時,他卻驀地低聲:
“此行,救的是蒼生。”
低沉地,仿佛只是說給自己聽。
這時的都督府,楚銜枝同房中機關惡戰一輪,不小心中了一箭。捂著胸口的傷,她猛地抹開唇邊發烏的血掙扎著起身。
祁燮匆忙扶住她,臉上一絲從前的散漫肆意都無,凝重地可怖:
“這石像詭異,殿下傷重,還是快快離開定州的好!”
楚銜枝強忍住要吐出的血,悶聲:
“不行!他們誠心下套,今日便沒有能輕易出去的道理。點我天池穴止血!”
祁燮蹙眉,卻還是照做,楚銜枝扔出一根箭,如窺見的那般擊書案上畫像的最頂端中心,果然,下一刻便聽得石門驟響。門外被他們擋住的都督怪叫連連,卻遲遲不派人攻進來。
眼見石門打開一半,楚銜枝知道今日即便再不妙都不能輕易脫身。
她心口筋脈發痛,想都無需想,定是中了毒。
他早知她會來,而她,也料到他會卜出自己行蹤。
今日來,為的是賭!
楚銜枝取出腰間瓷瓶,吞兩粒丹藥下肚,又拋給祁燮。祁燮貼近她,抿丹藥入口。一齊緊盯著這石門旋到最大。
可,“喀”一聲。這門驟然停了。
楚銜枝右手腕突然抽痛,她忙一握,眉頭卻隨之一皺。
那串珠子沒了?
卻來不及想這個,右側倒懸的石像突然掉個頭,正立在房梁之上。那模糊不清的人臉上陡然泛著青光。
祁燮一愣,扶著楚銜枝往石門看去,卻只見一座石制蓮花座,堪堪卡在石門之中!
“這裡頭根本沒有密道!”
“果真是陷阱。”楚銜枝眼中醞起殺氣,門外那都督忽地大笑道:
“尊上,您苦求的血肉這便來了!這十萬人魂配大晉太女的皇家血脈信徒全數都獻上!還請快快顯靈助我執掌九州!”
楚銜枝側眼,那都督癲狂的一言叫她頃刻間血氣洶湧。
人魂,皇家血脈?
尊上?!
祁燮當即反應過來,怒不可赦:
“太女,這老小子信奉歪魔邪道!欲要以十萬百姓與我等祭祀妖鬼!豈有此理!”
他拔劍劈門,門卻陡然銅牆鐵壁一般分毫不受損,門外的人笑得更歡:“我精心準備近二十年,是你這黃口小兒輕易破開的?”
說話功夫,那石像手中的長笛突然一亮,隨即有生命一般飛去了蓮花座穩穩立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