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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若你這次不走,等他們整理好一切後開始結算,便走不了了。取走的好東西記得藏好。
我無意暴露你們是夜叉那一方的事實。只是若真要自保,我什麼都會招。現在的我與你們,沒有任何干係。我只為利。”
“你!”
銜枝眼風陡厲:“都滾!”
玹卿呼吸幾度起伏,忽地嗙一下打上仙障,被急吼吼的百里汀嵐一把拉走。
銜枝看著他們飛遠,冷厲的面色霍然就緩了下來。
走了好。
省得看見她的狼狽樣。
十里外,所有倖存的都出了幻境。只是寂無沒有追到。
亢金龍氣地發顫,只覺得受辱。
眾人也沒法,只好到時候回天稟報帝君。
然現在還有一樁事十分重要。便是念霜之傷。
這一舉,震懾兩島弟子。
人人都知曉是念霜犧牲小我救大家,岱山島那群一貫威風的也不好意思說什麼,被衢山島的翻白眼了,臉青一會也就忍了下來。
虛風招來嚴遵仙槎,將弟子們都火速送回天。路上,褚聞柳總有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旁人問起來了,他只說沒睡好。面色卻依舊不對。虛風安慰:
“放心,念霜會無事的。有帝君他老人家在。”
然此時的裴既明他老人家,卻不在。
野林子裡,順著那些沾染了煞氣的妖物,正可以發現一個已經不人不鬼的道士。
寂無抱著一隻烏黑的爐子,緊緊盯著裡頭的微弱螢光,不管如何用力都不見變大。
他烏青的臉自嘲地笑了一下。
“一絲一毫都不存在了啊。我費盡心思,本來都決定要鎮墓了,卻還是改變主意。
你怎麼就是不肯現身呢?”
正要再抓一個妖物殺了試一試,不知哪裡來了一句淡漠的“呵。”聲。
淺淺淡淡,卻極盡嘲弄。
寂無猛地轉頭,抱緊了爐子在心口:
“誰!”
裴既明立在空中,見那不肯歸來的幾點零星記憶竟化成如此醜惡的模樣,眉心微蹙,著實厭惡。打一道華光去,冷斥:
“還不快速速歸位。”
寂無一愣,隨即便察覺到四肢被鎮住,築魂爐掉在地上,他橫眉豎眼:
“誰許你摔我的爐子!”
語盡,一道青白的頎長身形不緊不慢落到他跟前。雖只是落下站定,卻叫人打心底想跪服。
寂無怔住,已經密布妖紋的臉頰上滑過不解與本能的逃避,全身的骨都在作響。
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個仙君又是?
裴既明就這般打量他一遍,漫不經心啟唇:
“我多次召你不回,原是附在人間那質子的骨,重新化生出一個人。”
那曾經叫虛風取的兩塊骨,一塊鎮壓在大澤下,一塊贈他,當時本算是感念,也為助他修煉。
未想這星點記憶與後頭那塊骨相融,有了自己的意念,便十分抗拒,自行躲避不叫他發現。
他冷下語調:
“還是這般愚蠢,吊死在同一個不值當的女人身上。”
寂無霍然一窒。靈台一聲鐘鳴,腦海中閃過千萬般碎片。
一片一片,都是…這個男人的臉。
他是徽質子,裴既明。
也是天上的崇華帝君。
他瞧見一塊碧玉碎裂,仙塵盡散,他隨著其中一點飄零,最後附著到一塊白骨之上。生了肉,會了哭鬧。牙牙學語。
心口仿若被割了一塊。寂無楞楞地抬眼,一瞬目次欲裂。喉頭腥辣。
他只是…崇華帝君人世間記憶的化身。
第86章 信徒
裴既明思索過幾次, 這丁點殘憶能變成什麼模樣。卻竟是一個不人不鬼不妖的道士。
這走丟的居然是當時那徽質子心底最深處的妄念。偏執陰鷙,嘴臉可怖。
他有了自己的靈識,狡詐奸滑, 本能化出不同樣貌, 次次躲開搜尋, 在此間陰私之地苟且偷生。
見他這般怔愣茫然, 裴既明輕嗤一聲,半點告知的念頭也無。只抬手,五指收攏做圓。
璀璨的銀芒自手心中勃發升起,一張俊美無鑄的臉微顯無可置喙的凌厲:
“區區一方殘念。”
寂無陡然回神,一瞬無措, 見那浩蕩的仙力洶湧襲來,心頭大駭。竟是一急之下催生體內金丹爆裂。
血肉四散,裴既明眯眼,手上微松,竟是由他掙扎。
寂無瘋了似的抓起地上築魂爐便趴上突來的長劍奔逃。主人身殘, 劍也無力。只能載著他在林子裡低低地飛行。一路血珠漫撒,留下一地濃重的惡臭腥氣。
已然面目全非的青年用盡最後力氣抓住劍柄, 啞聲:
“快…走!”
鶴唳哀哀爭鳴, 似是在為瀕死的主人哭泣。寂無眼前逐漸模糊, 鮮血淋漓的手卻抱緊了築魂爐, 勉力睜大眼去看。
裡頭的光點這時竟然發亮!
寂無怔住, 捧著爐子不敢置信,忽地便將臉貼上去。俊目中流下兩行淚,鼻音濃重, 卻是高興地顫了嗓:
“你真的在人世間啊。”
他做的, 總算不是空頭大夢了。
青年忽地竭力一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