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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一句,卻若雷鳴前的靜謐一樣叫人窒息。祁燮擰眉,禁不住喚一聲:
“…師兄?!”
裴既明抬眼,薄唇輕勾,眼中未見笑,這般祁燮卻都不寒而慄。
“ 如此留戀人間一夢,祁燮,你不過這些出息。”
祁燮心一空,師兄這模樣他何曾見到過幾次。便是老爺子嘴裡也鮮少聽聞他有過這種時候,這是真的發怒了!
他慌忙想到了不好的,急了眼生怕師兄真將銜枝打入凡間,一時心亂如麻。正要急眼解釋,卻忽然想到什麼,他眸子一閃,面上繼續一副口不擇言的莽撞模樣:
“師兄,不關她的事!是我忘不掉,我想通了。我活了這些年歲一直未曾有過道侶,尋常的同批仙家曾孫子都不知幾個了。我紅鸞星動,我喜歡她,我想娶她做夫人,我想給我老爺子瞧一瞧,告訴他他也有兒媳了。
我鳳凰一脈子嗣不盛,我為這一支添磚加瓦,也算做個貢獻表率!我給她換個身份,再不行到時候搬離二十七重天回不周山也好!我──”
他說著便步行而來,將後頭鎖成一團的銜枝擋住個徹底。卻裴既明冷厲一喝罵地頃刻頓住腳:
“冥頑不靈!”
祁燮攥拳,哀哀再喚:
“師兄!你何苦一直揪著她不放!我真心喜歡她,我沒出息。我不曾經歷過從前的大戰,我就是個生在金玉窩裡的二代,我永不可能同你比道心穩固! ”
“何況她自己也不願待,若你還要罰,我來代她受過! ”
字字擲地有聲,好比一貫悠哉悠哉的溫室花骨朵突然發了瘋,誓要掙脫出去自個苦修。
不知天高地厚。若無尊上相助,你安能穩居二十七重天,被奉為上仙!枳迦在心裡罵著,緊張地去看自家尊上。這一看嚇一跳。
尊上周身的空氣怎地都扭曲了。
完了!
這是真的怒了!
祁燮呼吸加重。緊迫地觀察著師兄的表情。心頭打鼓。
這僵持不下中,銜枝看眼那頭的可怖氛圍,本能地開始往外溜。
太嚇人。
螞蚱哥哥的嘴同連珠炮似的噼里啪啦。
她不喜歡。
那個人的眼睛又好像要吞了他們,她更怕了。
她要回家啊!
銜枝忍不住被悲從心來,卻又不敢太明顯叫他們發現,只好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挪,同小時候趁爹娘睡著偷房樑上的豬油吃一般躡手躡腳。
堪堪要挪到殿後了,忽地身子一輕。她瞪大眼,驚叫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卡在嗓子眼裡,隨後臉朝天重重摔倒在青石板上,悶哼一聲。
頭頂是螞蚱哥哥的厲聲:“師兄,你作何如此粗魯?莫將她卷進來!”
裴既明垂眸,舍躺在地上不敢動的銜枝一個可怖眼風。見銜枝看懂了似的一抖,他才轉眼嗤笑般譏諷:
“一個痴兒。同人間那楚銜枝毫無干係,你也能如此腦熱? ”
“……我是腦子一熱,可我真心喜歡。我不懂師兄為何不准允。”
裴既明呵一聲:“若你真要成親,不周山你本家的熾藿女君正匹配。”
“師兄為何如此為難我?!”祁燮一怔,終是忍不住了。
冷冽的神君黑瞳如墨,深暗非常,一派沉著:
“ 她如今神智不清,不能決定自己的本心。你乘機想擄她回去難道不是在為難她?我已將她除名仙門,如今她不受天上直接管束。你死了這條心。絕無可能。”
“ 我──”
祁燮一時語塞。頓覺師兄心機深沉!
原來除名是為了這個!不對,“ 可師兄不也是強留她麼!如何能這樣雙標?”
今日軟磨硬泡也不得,師兄強硬非常。
祁燮心知是沒法子了,看著地上睜著大眼可憐巴巴瞧他的銜枝,他又一心橫,垂死掙扎:
“這不公!規矩都是師兄你定的!”
“ 好。”裴既明不緊不慢解了腕上束帶,在祁燮閃爍的眼中自然道:
“那便問問她,現在到底想待在哪處。 ”
銜枝嘴巴一抿,螞蚱阿哥就立即道:
“ 枝兒,你說好了要同我走的是不是?快,你快說。”
她囁嚅幾下,支支吾吾,正想張口呢,後頭那人冷冰冰的駭人嗓子就刺來了:
“ 說。”
銜枝一咽唾沫,想到他方才那個要吃了她一樣的眼神便揣揣不安,這頭螞蚱阿哥還在一直催,銜枝聽得腦大。忽地一捂耳朵:
“ 我不走了,阿哥,我不走了!”
祁燮一愣,不敢置信:“ 枝兒!你才說你要同我一起的!你忘了?你別怕啊!”
銜枝低著頭,心中萬般想說一句走,可就像被漿糊封了嘴一樣,死活說不出。半晌仰著頭啊一聲哭起來。
這可炸了鍋,祁燮嚇了一跳,連忙哄她:
“莫哭,莫哭!我不逼你就是,我不逼! ”
銜枝卻哭地更難受了。
哭她走不了,哭她回不得家,哭她要日日面對這個癱臉凶神!
可她說不出,說不出啊!只好一直搖頭,一時間涕淚亂飛。
祁燮低下身要去給她擦眼淚,擔憂地不行。卻被裴既明冷聲斥道:
“答案如此,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