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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轉,轉出了不得了的事。
趕走宮人沒多久,月疏帶著一個蒙臉男子驟然出現,喚了她一聲:
“阿皎,許久不見了。”
她頓了下, 一手搭在肚子上費力地轉身。
月疏的目光如炬,緊盯住她那碩大圓溜的肚子。她臉上笑意突然更勝:
“聽說肚子圓有福,生女兒。阿皎,這孩子若是像你,想必很能得將軍喜愛。”
阿皎瞧了眼站在月疏一尺後的白衫男子, 懶散回一句:
“男還是女,毗頡喜不喜歡我都不關心。你找我幹什麼?”
月疏臉上的笑意滯了滯, 面上突然溫柔:
“我聽說你一直鬱鬱寡歡。這對孩子不好。我想, 解鈴還須繫鈴人。”
她偏頭:“行知。”
阿皎一愣, 那蒙面男子穩步上前, 緩緩揭開面巾, 是一張春風和煦的臉。
是,她的行知。
阿皎的身子抖了起來,匆忙要上去摸一摸真假, 月疏攔住她:
“阿皎, 重鑄的行知記憶散缺, 我不能輕易把他給你。”
“…你想要什麼。”阿皎盯著那溫柔的男子,忽地沉靜下一張臉。
月疏小小訝異,不過很快微笑:
“既然你明白,那我也不兜圈子。把孩子打掉,我送你和他離開宛渠。”
阿皎看著月疏的眼睛:
“你只想我打掉孩子嗎?我以為,你會希望我死。”
竹葉沙沙,月疏面色淡下來:
“你很機靈。可惜我還沒到要你必死的地步。若你再拖一拖,興許我就要這樣做了。”
阿皎直言:“我沒法打掉孩子,毗頡日日都會摸它。”
“後日,將軍會再去一趟天上。你有機會。行知魂魄大體還在,你自己定奪。”
月疏走時給了一包藥。
阿皎攥在手裡藏進心口,一言不發地折回太阿宮。
那裡頭,毗頡早已在等她。他似乎洗過澡,一頭墨發還帶著水汽。手中罕見地捏一本書,那張邪佞妖冶到極致的臉異樣有抹平和,一身鬆散露出胸膛的袍子,胸膛上幾道紅痕。
是他把她捧到腿上動時阿皎抓的。
被關住的銜枝這會瞧地有些晃眼。
一樣都能用俊美無鑄四字形容,毗頡與裴既明截然相反。
他比魔君更具魔氣。更妖,更詭秘。
可有時,他好似又和裴既明很像。
他們身上有一些共同的特質。
一路瞧下來,銜枝每每看到毗頡的心境都會莫名地轉變。
直到現在,雖厭惡居多,竟也摻著五味雜陳。
她十分想看看,他顯出傳說中的三相十八臂是什麼模樣。
前世的母皇的意識重新將她覆蓋,銜枝慢慢沉眸。那瓷娃娃的笑咯咯,銜枝擰起眉毛。
阿皎走過去往床上爬,毗頡自然地托住圓溜溜的肚子,順勢摸了一把。
他沒問今日阿皎都做了什麼見了哪些人。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熄燈,毗頡淡道:
“我後日要走一趟,你好生待著。莫鬧。孩子出生日期我算過,就在這幾日。”
阿皎慢慢翻個身,權當沒聽見。
毗頡斜她一眼:
“我給你留了盞爐子,若你要尋我,對著爐口念一句就是。不該來往的不要來往。”
一道馥郁的氣息飄來,阿皎耳珠被捏了捏。她擰臉,毗頡罕見地說了今日的第三番話:
“這耳墜不許摘。”
阿皎閉著眼。
毗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許久,半晌才收回去。
毗頡走的那一日,阿皎攥著手裡的藥正想偷往伏雲殿去。未想剛走到門口肚子便一陣痛,淅淅瀝瀝的羊水打濕衣褲。她一下倒在地上——要生了!
劇烈的疼逼地阿皎哀嚎一聲,門突然應聲大開,進來一個她日思夜想的男子。
“行知?行知!”
阿皎淚眼模糊,那人急急走過來扶起她。安慰道:“阿皎,別哭。”
阿皎被他抱在懷裡,不知如何是好。她分明是要打掉它的,可怎麼會這麼突然呢?
還讓行知瞧見了她的狼狽與恥辱,她咬牙,肚子不受控地猛縮,無助地像個孩子:
“行知,怎麼辦啊!我怎麼辦啊!”
同多年前的那個抄家夜一樣,阿皎放聲哭了出來。他抱著她安慰:
“別怕,我在呢。”
阿皎哽咽著,滿頭冷汗,肚中的東西叫囂著要出來,她要支撐不住了。
尖利地哀叫一聲,阿皎瞪大了眼。
她的肚子,鮮血淋漓。
賀行知將插進她腹中的短劍拔起,憐惜地抬手再補一劍,口中安慰:
“阿皎,殺掉就好了。”
不知何時驚了雷,風雲突變。宮室上方黑雲壓城,一片陰冷。
阿皎躺在血泊里,不可思議地看著要再刺第三劍的賀行知。嘶聲力竭:
“行知!賀行知!你瘋了!”
“瘋?”賀行知的神色驟然迷茫,遲疑一瞬:
“我哪裡瘋了?阿皎,我在幫你啊。它惹疼了你,我幫你殺了它。我…哪裡瘋了?”
“阿皎,你愛上那個夜叉將軍了?你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