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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既明!”
銜枝大聲喚他一聲,蓮花閉合地死死,隱有黑氣外溢。她擰眉,心一橫,陡然拾起地上的紅玉簪:
“你等我。”
她決絕一轉頭,大步邁向他所說的方位,一面照他所言用簪子刺破掌心,血珠溢出,簪子登時發亮。
銜枝丹田中依舊無法力,簪子卻帶著她向上飛去。她若有所感,那堆疊在一塊的蓮花陣里外溢的黑氣越發多,她凝眸,暗暗下定心,隨著指引飛上了懸吊在空中的巨鼎。
那是當時她不曾爬上去的高處,如今才能看到,那傳說中的上古大鼎到底有多麼巨大。竟還就放在裴既明的巢穴里。
站穩,大鼎稍稍搖晃,銜枝尋覓著裴既明所說的地方,雙手到處摳摸,半晌找到鼎蓋正中間的一塊凹陷。
那裡頭有一個小小的圓洞,銜枝端詳一息,立即將簪頭插進去,將將好到尾部卡住。
大鼎突然盪了盪,隨後哐一巨響,鼎身毫無預兆地與鼎蓋鬆開,砸到地面。
銜枝趴在上頭望了一眼,正見底下黑不隆冬的內部。
不見裴既明所說的路。她頓了頓,大力拔出紅玉簪搖搖晃晃站在一邊飛身向下,四周突然亮起之前見到過的銀白火焰。這回卻是急急向鼎下聚攏。
銜枝立即避開,只見大鼎下已經開始燃燒。
她握著簪子不知所措,正這時,眉心一燙。
銜枝捂住眉心,忽而有一陣劇烈的疼痛,下一刻,一團兇猛的火焰自眉心竄出,飛進那龐大的銀白色火焰內。
銜枝險些跪倒在地,她忙摸眉心:
“天火?”
當日昧琅曾引天火掩護,她走得早,不知火到底怎樣。
原是一直藏在她身體裡?
銜枝這會還不知天火早已被拔出,只不安地看向那燃燒的大鼎。又轉頭看一眼情況不妙的裴既明。
記得締天大鼎能夠煉化魔氣,可裴既明本人不在這裡,大鼎該如何煉就?
她沉默,霍地,大鼎中懸浮出細小的一物,銀紅色的火焰突然席捲銜枝的衣擺,她立即抬腳撲火,無論如何不見火滅。
怪異的是,身上的紗裙沒有壞。那火反而往她心口去,一陣詭異的鬆弛感,她赫然驚叫,隨即躺倒在地,火焰席捲全身。
銜枝身上竄出一股黑氣,在火焰之中一點點凝聚成細小的黑色碎屑。
她痛苦地哼叫,這時才意識到,這恐怕是上古業火!
燃盡世間一切罪惡,魂魄,氣息。
僅是天火,只會把她燒成黑炭。
大鼎不是去魔氣的關鍵,業火才是。
銜枝瞪大眼,脖頸上青筋畢露。周身忽而縈繞起一股純淨的氣息。
拔除魔氣的火焰讓她難受無比,在地上止不住地扭動。好在這痛苦和渡劫時區別不大,她能忍住。流了一身冷汗,銜枝緩緩爬起來,那鼎還在燃燒。
她捂住心口,目光移向已經染上黑色的蓮花陣,驀地邁步過去,沾染了黑氣的蓮花陣在她走來時自發退開,似乎早就等著她來。
一層又一層,銜枝大力剝開花朵,終於見到躺在花心中的那個人。
裴既明渾身黑紋密布,眉心凝著妖異的暗紋,隨時要墮魔。
顧不上他光裸的身子,銜枝忙過去把人拖出來,她身上的氣息似乎可以驅散魔氣,黑紋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見停滯不前。
銜枝見狀,再接再厲把他拖到締天大鼎那頭,搖他頭:
“裴既明!醒醒!鼎燒起來了!”
他紋絲不動,銜枝咬牙,伸手直接掏了一團火放在他掌心,果不其然,業火立即包裹住裴既明,瘋狂地燃燒黑氣。
裴既明抽搐了一瞬,大手忽地攥緊銜枝的手。睫羽顫動,薄唇張合,似在說什麼。顯然是在同魔心鬥爭。
從未見過如此虛弱無助的裴既明。
說不上這會的感覺,大體就是悶得慌。
銜枝盯著他那口型頓了下,到底還是反手握住他的。
“我在這,你先忍忍。”
他喉頭滑動,俊美的臉龐竟真浮上一抹難耐。皮膚底下一團黑氣躲避著業火的焚燒,一直到退無可退,才不甘不願被燒服。
裴既明全程咬著牙關硬挨,滿身的冷汗。
銜枝第一回 發現他居然也會這麼脆弱。五味雜陳。
業火燒了多久,裴既明便痛苦了多久,直到締天大鼎里的東西爆裂,裴既明才緩緩睜開沉寂的眼。
銜枝正是筋疲力盡的時候,一身薄薄的白紗裙坐著,身後便是萬丈業火。
她甫一感到那人動了便轉眼,一下同他四目相對。
心頭忽地一動。
是熟悉的那雙,遙久,懷戀,深邃的眼。
銜枝抿唇,瞬時要抽手回去,誰知裴既明決計不肯松。
他盯著她,那靜淡的神色,分明就是恢復了記憶的模樣。
兩人倏地相對無言,銜枝別過臉,裴既明的目光從銜枝那染過□□的臉,一寸寸移到她的脖頸,身前,腰肢,修長的兩腿。
白紗在明亮的業火照耀下,徑直透出了銜枝的身子。
兩點紅若隱若現,方才恢復正常的男人不過稍稍抬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眸色發暗。
銜枝正是尷尬的時候,見他盯著自己久久不動,驀地也低頭一看。隨後狠踹開他,起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