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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馳目光在那堆西瓜流轉片刻,開口叫道:“劉嬸。”
步履利索的老婦聽到聲音,停下推車的動作,轉過身,迎上高壯男人的視線,見他耳廓臉膛怪異的紅熱,著實吃了一驚,操著地方鄉音問:“小程,怎麼臉那麼紅的啦?”
程馳愣了愣,抹了下額頭,艱難揮去腦袋中夾著他被子輾轉反側的嬌嫩小寡夫,似是知道自己變態,難掩心虛地滾了滾喉結,悶悶道:“可能有點中暑,嬸,這是你種的西瓜?”
老婦熱情洋溢:“是啊,瓜瓤可甜了,正打算推去集市賣呢。”
粗寬手指抵上瓜皮摸了摸,確實是不摻假的,程馳收回手,聲音一如既往沉悶:“怎麼賣?”
老婦聞言奇怪地咦了聲,旋即又湧上慈善笑意:“你以前不是不愛吃西瓜?是買給別人的吧?你要的話,給你七毛錢一斤。”
程馳搖了搖頭,望著乾瘦辛勞、似是只有一身排骨架著的老婦,指尖在筐里隨便指了指:“不用,劉嬸,市場價賣給我就行,給我稱上兩個。”
……
傍晚五六點。
雪郁酣眠的狀態,被一陣喧鬧聲打破。
“哎呀,你去見見噻,那小姑娘特漂亮,性格也是小家碧玉型的,能幹能吃苦,誰娶誰有福!”
“給我個面子,明天去看看,也不強迫你們,看對眼了再處,那小姑娘踏踏實實能過日子的,我覺得你肯定喜歡。”
“反正只是見見面,你又不吃虧。”
男女摻雜的說媒聲,如同潮水般湧進房子,雪郁捂耳朵也無濟於事,皺著眉趴起來,稍稍掀開了點帘子。
外面有兩三個人,男女都有,程馳肩膀寬硬,像根鋼筋似的杵在那裡,眉峰罕見地皺緊,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們的話聽進去,而在他旁邊,是和他一同從鎮上回來的宋橈荀。
兩人表情平靜,似乎都對這些不熱衷。
村子裡一年半載總有媒人找上門,身強力壯的小伙子是他們的首要目標,而宋家和程家更是,一個家世好手裡有錢,一個滿身蠻勁能幹苦活,能說中他們其中一個都有大錢賺。
他們用盡力氣遊說,可程馳就像木頭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宋橈荀則緊抿唇,拒絕眼前人繼續說下去,表情淡淡地問程馳要過鑰匙,進了程馳家。
他手裡拿著宋父要送給程馳的新鍋,正準備走進廚房,驀地掃到房裡的土炕床上,有一雙纖細的、白得仿佛能反光的腿,程馳蓋過無數次的被子就搭在那條沒有贅肉的小腿上。
……裴雪郁?
宋橈荀先是愣了下,而後確定了。
村里連腿都長得風情韻致的人,除了那小寡夫,沒有別人了。
宋橈荀抿唇,目光變冰。
他之前沒撞見過雪郁和程馳有接觸,這次可是抓了個正著。
這人怎麼、怎麼能……
跑到沒見過幾面的男人家裡,睡在人家的床上,還蓋著人家的被子,他知道那被子程馳蓋過多少次嗎,他知道那床程馳睡過多久嗎,那床全是男人的氣味和痕跡,他就那麼坦然睡上去了?
怎麼這麼……!!
連髒話都可能不懂是什麼的乖孩子,憋得耳廓通紅,手背繃出道道發緊的青色筋脈,他真是從來沒見過雪郁這種人,如果不是要放這個鍋,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這回事。
宋橈荀重重咬著牙,耳朵是紅的,剛想調頭就走,房間裡的人就看到了他。
傍晚有點涼了,雪郁迷迷糊糊往上提了提毯子,因為還沒睡醒,那表情軟得讓人心顫,他似乎招了招手,讓宋橈荀過去。
宋橈荀滿臉抗拒,心想著不能進,不想和那人說話,腳步卻在那根纖細手指蠱惑般曲了曲下,莫名其妙就走到了床邊。
小寡夫微眯著眼,眼波流轉,抿了抿睡得殷紅的唇肉,正要說什麼,好不容易擺脫掉說媒人的程馳走了進來,他見到房間裡的兩人,先是頓了下,而後慢吞吞道:“……雪郁,你醒了。”
雪郁困頓地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淚水:“嗯。”
方才在外面呆板遲鈍的男人,此刻活絡地給茶缸添上熱水。
他做了一天苦力活,餓得前胸貼後背,那肌肉蓬碩的手臂卻依舊有勁,添完水,程馳摸著缸邊的溫度,感覺到不涼不熱才給雪郁遞過去。
見雪郁不排斥地捧著有他小臉大的茶缸,小口小口喝著潤嗓子,偶爾從唇縫中伸出舌尖弄掉水漬,程馳腮邊的硬凸輕動了下,嗓子乾澀道:“我剛剛碰到鎮裡來的工人,他們說斷電是線路問題,下午已經修復完了。”
雪郁輕翹眼睫,看了下眼珠快黏他身上的男人,習以為常地問:“有電了?”
程馳點頭,隨手按了按牆邊的開關,亮起來的小屋子證實了他話里的真實性,他小聲道:“你家應該有電做飯了,不過你要是嫌麻煩不想做,可以留在我家吃晚飯。”
雪郁想也不想:“不了,你給自己做就行,中午那頓飯錢我明天會給你。”
程馳臉上又換上那副仿佛被奪了肉似的失落表情,明明剛才在外面像肌肉退化一樣,現在倒是表情挺多,他目光垂在自己的汗衫上,聲音悶重:“不用給的,以後你想來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