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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傳回來情報。
雲康平定巴渚亂賊,降眾五千餘人。
雲康夜半燒毀卓軍糧倉,圍了運糧貨車,五日後,一舉將飢腸轆轆的卓軍擊潰。
雲康佯敗誘敵,冒險分出士卒後方包抄,殲滅敵軍尾部,前後夾擊、以少勝多。
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有一陣子,甚至有民眾覺得,他們必要再逃了,心想,或許這場仗,他們能贏呢?
甚至雪郁要這覺得。
直到幾隊鮫人精兵和幾個小**隊開始陸陸續續支援卓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人數太多、太多了,戰術意識就算麼強,一人一腳能踩死辛軍。
原本到了卓厥地帶的辛軍逼得連連敗退,糧道毀,多個要將擒,主力潰不軍。
這個消息傳到大辛,又有一大撥平民開始逃。
以卓軍為首的聯軍打到了北邊,一座城、一座城地俘虜群眾,每清剿完一個地方,便插上他們的旗幟。
……
大概是真的要敗了。
還殘存著一絲希望的民眾,聽雲康已經趕回了皇城,唏噓著,他們這一輩人,馬上又要見證一次巨變。
雪郁是聽到馬聲才寢殿裡出來的,一出來,他便看到風塵僕僕的高大男人,穿著用皮革做的冰冷盔甲,手握韁繩,頭盔下的臉線條凌厲,沾著他己的、別人的血。
他本就高,還坐在馬背上,光打在他臂膀上,映得又寬又大。
仿佛他立在兒,就是大辛的天。
現在這座天要倒了。
法怨恨,他已經堅持夠久了,仗一開始打,百姓以為大辛要立刻拱手相讓,事實上,他掏空似的抵了小几個月,如今難民大半南下,他已經盡最大力減少了傷亡。
大辛的命數盡了,這怨不得別人。
雪郁望著雲康,馬背上的男人也在回望他,整整一個冬下來,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數,而每一次見面極為倉促,前幾次,在宮殿門口匆匆道別。
這一次,在亂作一團的皇城,有人摔倒了爬起來,有人嘴裡念念叨叨地大辛要亡,有人拼命地在包袱里塞銀子、手鐲,更多人在往外逃。
兵荒馬亂,男人嘴巴動了,他:“雪郁,別愣著。”
“走。”
天他機會把話完,今後怕是也機會了,天他是想和雪郁。
如這場仗敗了,你就回嵐水山吧。
這場冬過後就是初春了,往後的日子裡,一定要安常履順,歲歲平安。
……
卓軍馬上就要打進城裡,隔著座城,仿佛能看到戰火。
雪郁不知誰拉了一把,本推半就地上了馬車,身邊又跟著上來了幾個人,幾乎是尖叫著讓人快走,叫聲尖銳得雪郁心慌,胸口湧上股淤滯的氣。
他全程懵亂,現在還不明白要去哪兒,但他很明白的是。
長南的雪,大概是不能一起看了。
第62章 後院裡飼養的鮫人(完)心中道義
一夜之間仿佛入了深冬。
因為逃得倉促, 沒有人帶了湯婆子,車上的人都凍得牙齒打顫,一般的寂靜下,似乎連咯吱咯吱的摩擦聲都聽到。
雪郁想拂起帘子看一眼外面的慘境, 手都伸上去了, 卻沒有勇氣, 他咬了口嘴裡的肉,想穩住快跳出喉嚨的髒, 就在這時, 他聽到外面響起一聲高昂的馬咴叫。
“是岑侍衛。”
“岑侍衛怎麼在這兒?”
雪郁愣愣地抿了下唇,還沒探頭看,馬夫停了下來,然後帘子揚起,他被一大掌攏住, 隨那手的拉抱, 轉眼他從馬車到了另一匹馬背上。
微濕的睫毛一顫,雪郁不解地叫了聲:“岑歸暄?”
懷是軟溫的觸感,低頭是涔汗、幾許鬢髮黏連的小臉, 岑歸暄現在靠近雪郁還會面紅耳熱,可當下也讓它紅、熱, 他說:“抱歉,你要和我去一個地方。”
從戰場趕回來的男人同樣飽經風霜, 一身甲冑沉冷,嵌濕漉漉的血, 開口時,聲音也不復以般乾淨。
雪郁沒有掙扎,問:“去哪?”
岑歸暄:“大牢。”
雪郁以為聽錯了, 可他看男人神色認真,有些傻住了:“……你要把我關起來?”
“不是。”
岑歸暄急忙否認,他握韁繩,目光嚴格定在方,似乎這樣,就不會被鮫人擾亂神,他解釋道:“去嵐水山要經過關頭,如今聯軍圍了大辛,關頭都是他們的人,連蒼蠅都飛不出去,想走,必須要拿到通關牒。”
“現在身上找到通關牒的,有牢里的婁青丞。”
雪郁看了眼周遭急掠的景物,猶豫說:“可去大牢不是這條路。”
岑歸暄喉頭一滾,吞下腥味的呼吸:“是這條路,陛下怕京中還有未除的亂黨,靠城防圖把人救走,所以沒把婁青丞送去京中大牢,而是關到了一個小縣城的牢里。”
雪郁低低嗯了聲:“知道了……你不酸嗎?”
男人微頓:“什麼?”
雪郁眼睛低了下。
目光落定在腰兩側隔得遠的兩手臂上,仿佛碰到他會怎麼樣似的,男人手肘抬了極遠,即便是甩韁繩,也碰不到他一點點膚肉。
紅意蔓上脖頸,幸好被凝固的血水覆蓋住了,旁人看不出端倪,男人抿住唇角,像是紅熱的木頭,低聲道:“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