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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識逍聽了這話,覺得自己該生氣,但只覺得好笑:“烏大小姐。”
他還沒有這樣叫過她,這聲音聽起來朗朗如玉,語氣很少有地摻了幾分無奈。
他沐浴在夜色里,雖然不明顯,但是嘴角還是有微微地揚起。
“是你前些年的時候,立志去空箏派削髮出家,在學堂里剪了頭髮,”他挑了挑眉,“我給你掃乾淨的。”
烏夢榆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她年少的時候想一出是一出,不過這種糗事怎麼季識逍還能記得。
她將手放下來,雖然頭髮已經揉亂了,依然保持離季識逍五步遠的距離:“那你也是無恥卑鄙,君子該不揭人短處,小季你學的仁義道理都忘到哪裡去了。”
季識逍望了望她那團亂糟糟的頭髮,黑亮的黑亮的同夜色混在了一起,鼻尖仿佛又有若有若無的桃花的香味——
除卻那一次學堂剪頭髮之事。其實……每次道法課的時候,他們二人的座位挨在一起,長老在上邊講著道法浩瀚無邊,他常常有愧長老教導之恩,時不時地,會因為她頭髮上的桃花香晃神。
他忽而就想起來自己還未送出的流星簪,“你為什麼,把折玉白扇還我了?”
提起這樁事情,烏夢榆是一陣氣悶:“你自己反思一下自己,你做了什麼錯事。”
“我不受你這等屢屢犯錯、死不悔改的人的禮,除非,除非你改正。”
季識逍你竟然不喜歡我,你真的是大錯特錯,罪無可恕。
我有哪裡不好嗎,你居然說不喜歡我!
她在心裡將季識逍狠狠批評了一通。
聽風小聲湊到她耳邊:“小烏,我覺得你這話不對啊,你讓他改正,是讓他喜歡你嗎?”
烏夢榆捂住麻雀的嘴,做賊心虛般地望了眼季識逍——他仰頭望著深色的夜空。
夜空之上,閃過數十道御劍而過的身影,看那方向,正是觀鶴堂。
“裴閒前輩歸墟,蓬萊的人是去收拾尾聲吧。”她剛剛的幾分惆悵又湧上心頭,“唉,雖然前輩傷了我,但我對他卻也討厭不起來。”
季識逍:“對不起。”
我不該讓你受傷的。
他這句道歉來的無緣無故,烏夢榆琢磨一下,該不是對她那句“錯事”的道歉吧。
“啊?這個不用道歉。”雖然你不喜歡我這件事是很罪大惡極,但也不用道歉吧。
“你不能改正一下嗎?”
季識逍竟然點了點頭:“等傷好之後,我會好好練劍的。”
烏夢榆:“啊?”
他往山路下走,影子拉得老長,在樹影婆娑下顯出幾分寥落來。
烏夢榆踩到他影子裡:“季識逍你別練了,你人都要練傻啦……”
第61章 桃花(六)
濃郁的酒香在這間屋子裡瀰漫, 經久難以散去,酒罈在地上堆了滿滿一地。
烏夢榆勸道:“姝頤,你已經喝了快十壇了, 從蓬萊的汾酒喝到往生洲的落英燒,不然就別喝了吧?”
姝頤端起酒杯的動作停了停, “蓬萊這裡的酒, 靈力太駁雜了,一點也不醉人。”
她雙頰上浮起一層紅暈來, 青絲同衣衫上儘是酒的味道,可眼睛裡卻還是一片清清冷冷, 隔著氤氳的酒意顯得如此清醒。
烏夢榆端起一個酒罈, 喝得也頗為豪邁,“既然這樣,我陪你喝就是,不醉不歸。”
這十日來, 她陪姝頤喝酒得陪了五天了,從早到晚, 姝頤也不說話, 就悶悶地喝酒。
她隱隱約約從裴閒前輩臨死前說的話, 還有姝頤這副樣子,猜到了他們之間也許有什麼故事。不過既然姝頤沒有主動說,她能做的也只有陪著喝喝酒。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徐知行手裡拎著個食盒,身上帶著深重的寒露,髮絲上還有些雨水。
他一進門, 將食盒放到桌上, 看向她們倆, “我說兩位姑奶奶,你們這是喝了多少啊,我昨天晚上走你們就在這,現在都午時了,怎麼還在喝啊?”
烏夢榆搖了搖頭:“小徐啊,你太年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喝酒也是幸事。”
徐知行坐到桌前,正對著她們:“不如意之事?巧了,這還正是我擅長的,有什麼煩惱儘管說來,我算命的功力還是有幾分的。”
他在桌上擺了三枚銅錢,依次間隔著放著,每一枚看起來都很舊。
白姝頤:“因果已了,再算無用,”她的手指在一枚硬幣上點了點,“以後的事,掌握在我自己手裡,我不信這些。”
烏夢榆想了想:“我還真有件事需要你算一算,你知道一種叫作‘滄海珠’的靈物嗎?”
徐知行雙手如抱球,結了個法印,三枚銅錢上升起道淺淡的光,凝聚在虛空里成了一副朦朦朧朧的影子。
“滄海珠?沒聽說過,你知道它是做什麼用的,大概位置在哪裡嗎?”
烏夢榆又喝了一口酒,更覺惆悵:“我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才來問你的。那一日我……”
她將自己如何去觀鶴堂,又被懷谷方丈逮到,最後被要求尋來滄海珠的事情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