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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烏夢榆聽到了敲門之聲,“篤篤篤”三聲,晏浮瑾的聲音隨之而來——
“夢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烏夢榆心下一顫,對季識逍道:“我……我未婚夫來了,我先告辭了。”
她轉過身,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這時候也好像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季識逍看到遠去的背影,抬頭望了望漫天的飛雪,覺得自己還想說的話和雪一樣,紛亂而什麼痕跡都不留下,陽光一來就會化去。
“烏夢榆,”他最後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新婚快樂。”
第99章 離別(五)
晏浮瑾盯著緊閉的門, 從台階之下卻匆匆走上來一位鐵甲之士,他平日裡派鐵甲守在大慈悲寺外,此等由枯木逢春之術控制的鐵甲, 最受大慈悲寺里的佛光克制,若沒有要緊之事是絕不會踏足進來的。
鐵甲匆匆走過來, 嗓子頗為嘶啞:“……有人……闖入了結界內……”
晏浮瑾聞言一怔, 他安排鐵甲日夜巡邏,不允許大慈悲寺千里內能有修士踏足。
“你們打不過嗎?”
鐵甲道:“……打不過……劍法卓絕……”
晏浮瑾來了點興趣, 這些天一直悶在大慈悲寺里琢磨破軍劍靈之事,倒是許久沒有與人過招了。
“帶我過去吧, 這樣的敵人, 可是殺一個少一個。”
*
飄揚的飛雪之下。
兩道劍光在虛空里遙遙一撞,霎時間雪花消融,連樹上的雪也撲棱撲棱地往下落。
晏浮瑾握著劍,遙遙地望向同他對劍之人, 此人身上顯然已經拂了許多雪,看起來該在風雪裡吹了許久。
對著他的劍漸漸揚起來, 天隨之更黯淡, 好似天地里所有的光華都凝結到了劍上——
晏浮瑾眯起眼來:“你是歸雪的人。”
季識逍沒有回答, 天地明心劍倏地出手,劍光從雪地上擦過濺起仿佛簌簌的白雪——
晏浮瑾瞧著這人與劍看了許久,方才認出來,正是蓬萊島上過審判台的那個修士!
他更覺如鯁在喉,手中的劍招也如他的心境一般,帶著幾分怒意而去。
生怒之劍, 劍意已失, 在飛雪下只顯出灰敗來, 被那天地明心劍勢所壓制。
這一招後,晏浮瑾的劍上多出一個小小的豁口,他面色陰沉——
自己手中之劍,確實不是什麼名貴之劍,可輸這一招,仍讓他覺得心有憤憤。
從蓬萊開始,他儘管天賦不顯,可與人的比試卻從來也沒輸過。
他將靈力運用到最極致,自得到碧吾的一部分修為之後,他的靈力境界當世已經無人能敵。
季識逍面容很平靜,覺察到與他對劍之人,修為一直攀升,靈力之磅礴似乎還在宗主之上。
他想了想,也許今日就是死期,本以為死之前還回歸雪,被埋在桃花之下,可被埋在飛雪之下也算不錯的去處。
死之前他該出一招最驚艷之劍。
因而,儘管還沒有至“春江花月夜”大圓滿之境界,他所出之劍還是為“江上明月”之招——
雪慢下來,至柔之劍卻被他使得滿是風雪之氣,並不算是上乘之招,仿佛江面上烏雲散開月露出來之時,浩瀚無邊一劍——
可惜,我見明月。
明月不見我。
此一劍被晏浮瑾擋下,所反擊回來的靈氣在季識逍體內震盪著,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飄落的雪在身上化去,早已習慣的疼痛感再度襲來……
可惜,這些還沒有心裡空落落的感覺強烈,甚至沒有剛才在風雪裡的時候疼痛。
鐵甲從雪中湧來,將季識逍團團圍住,手裡的刀也齊齊對著他。
晏浮瑾面色鐵青:“將他帶回大慈悲寺,嚴加看管。”話出完,他用靈力運轉一個大周天,仍覺得心脈之處痛得厲害。
若不是修為遠遠高出,他在這一劍下能活下來嗎……
這世間最有機緣,最有天賦的人,不該是我才對嗎。怎麼能會有人比我更強,還是在劍道上,這絕不可能!
*
大慈悲寺已經是冰寒之地,而此處竟然還用玄冰打造了一座地室,在這慘澹無光的地室內,陰冷仿佛能從任何地方蔓延出來。
季識逍被掛在木架之上,手腳皆被鐵鏈捆著,垂著頭,髮絲亂糟糟的,身上沾的不知是血還是什麼別的穢物。
鐵甲守在他周圍,正對晏浮瑾說道:“……使了重刑,但仍舊取不出劍骨……”
晏浮瑾從季識逍血糊的面容,再看到他雙手手腕之處,皆被利器所傷,血肉混在一起,連原本的樣子也看不出來。
即使他手傷成這樣,可他身上劍骨未除,日後若是尋得了靈丹妙藥,或是頂級的醫修,仍是可以治好。
這樣的敵人,不能讓他任何成長的機會,可是就這樣殺了他,晏浮瑾又覺得心有不甘。
“我打聽過了,你半路拜入歸雪,師從冬虛。這樣說來,師父已經死了五六年了,你所倚靠的門派,已臣服於我。”
“你今朝必定走不出此處,到底還在堅持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