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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烏夢榆在床上躺了許久,仍舊翻來覆去睡不著。
推開窗,一彎月冷冷地掛在天際,春日轉瞬即逝,白日裡抽出的新芽已經老去,大慈悲寺靜默如斯,而此時即有雪飄下來了,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希望明天的雪,和以後的雪都不要太冷了。
*
兩天之後,徐知行和姝頤先後趕來了大慈悲寺,在他們之後,其他派的弟子也往這裡趕來。
這小小的大慈悲寺,霎時間湧入了不少人,盛況堪比春來節的日子,隨時可聽見各派弟子談笑的聲音。
這下一來,好似連大慈悲寺里的肅殺之感也沖刷掉不少。
這一日,十二小和尚也找上門來了,他神色裡帶著躍躍欲試,道:“烏施主,我最近在降魔杖法上又進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比一比?”
烏夢榆微微一怔:“好。”
她練了這麼久劍法,但從在歸雪的時候,就很少有人找她比劍,她也許久沒有和人比試過了
十二的降魔棍法的確虎虎生威,他年紀尚輕,心思最是澄明之時,棍影一式快過一式。
然而如意劍訣最是克障的劍法,烏夢榆從那棍影之中虛虛一挑——
飛雪覆在樹枝之上,而劍光過處,梅花也飄落,漸次點綴在白雪裡。
季識逍走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烏夢榆那最後一劍的威勢,飄渺好似來自雲端,介乎生死快慢之間,瀲灩出的光同此時大慈悲寺的莊嚴肅穆之感像是同呼吸著。
他看見烏夢榆收了劍,對十二小和尚拱了拱手,臉上帶著笑意。聽風也繞在她身旁飛了兩圈。
“施主真是劍法了得,我本以為自己進步許多了,卻還是敗下陣來,方丈教我們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真是所言非虛。”
烏夢榆有些心虛,她本就比十二年長,再加之在前塵舊夢裡也練了那麼久的劍法,她只能道:“你很厲害了,我在你這樣年紀的時候,時遠遠不如你的。”
“雖則有天外天,可是大慈悲寺佛法如此精神,也該是天外天的最高重了。”
季識逍看了許久。
這一場比之在蓬萊島的時候又贏得漂亮許多了,她的高興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那劍法之威勢,讓他隱隱感悟到生死道法。
他從黃泉淵重塑劍骨的時候得悟生死之道法,可是烏夢榆,又是經歷了什麼事情才明悟生死道法呢。
季識逍垂眸,拜望了懷谷方丈。
“方丈,我來這裡是有一事請教,如意劍訣該是與佛法相通的劍法,為什麼我會覺得它的最後一式也有枯寂之意呢?”
懷谷方丈:“其實老僧不曾練到過最後一式,對於那等境界也只有聽聞過……”
“早在碧吾前輩飛升之前的我寺的慧明大師,曾說這如意劍訣練至最後,是對心境要求極高的劍法。”
“若非沒有歷經生死,大徹大悟之感,是練不出來的,可是歷生死這一關,就令很多人折戟此處了。”
生死之境。
飄落的小雪忽而變大了,紛紛揚揚地隨風而落,懷谷方丈手持著法杖站在窗前。
季識逍看著飛雪,忽而就想明白了他一直以來隱隱迴避得那個念頭,可是這一刻,避無可避,好似立於原野里,四處都呼嘯的風雪,並沒有可以逃避的地方。
擁有前塵記憶的人並非只有他一個人。
*
“黃泉淵裡到底是什麼樣,怎麼你們看起來都沒精打采的?”
烏夢榆同兩位好友坐在靜室里,窗外的雪不斷吹拂,他們少有地沒有喝酒,而是就用的大慈悲寺的苦茶。
姝頤直起身,將“呼呼”冒著響的茶壺揭起來,氤氳出一片香味來。
“那裡可真不是好地方,到處都是邪魔,稍不留神心神被其所惑,可就一直留在那裡了……”
姝頤提起來的時候,也是對黃泉淵心有餘悸。
“還好我派內長老趕來了,不然以我這三腳貓功夫是怎麼也趕不過來了……”徐知行看起來懶洋洋的,可說話聲有氣無力,想來是在黃泉淵的傷還沒有好。
烏夢榆:“你們怎麼不在派內好好休息,怎麼又趕來了……”
徐知行:“大小姐,那裡可是白玉京,好不容易能藉此機會去一趟,就算是我剩下一口氣,也得去不是嗎?”
姝頤的手指搭在茶杯上,目光看起來無比沉靜:“越是境界高的人,想要進入到黃泉淵裡,所耗費的功德也就越多,所以此次與各派商議後,決定讓儘量年輕的修士去。”
烏夢榆:“可是千千結這靈物,聽說曾經連大慈悲寺的長老都鎩羽而歸,我們這等修為境界,真的能取到嗎?”
白姝頤:“我也覺得很奇怪,說是重鑄舍利子,但是大慈悲寺這麼多年,以他們的洞明之術,真的探查不到舍利子在哪裡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望了烏夢榆一眼。
烏夢榆一怔。
而姝頤只是輕輕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那手裡傳遞過來的溫度是如此燙而堅定。
烏夢榆:“……你們在黃泉淵裡有看見……晏……蓬萊的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