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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六慾?
烏夢榆聽著這六個字眼, 覺得不太對勁:“這不應該還有‘愛’嗎?”
懷谷方丈看向海面,神色平靜:“心懷大愛之輩,是不會有心魔境的。烏小友,應該從來沒遇到過心魔吧。”
心懷大愛&mdot;烏夢榆內心只有疑惑。
不是, 她怎麼就有大愛了。
黑夜依舊如約而至,沉沉的夕陽沉入了海底, 懷谷方丈似乎是嘆息著:“時間已到, 得罪了。”
烏夢榆的手貼在了劍上。
懷谷方丈笑:“小友, 大可不必如此如臨大敵,”
“那裡還有一點光,方丈你老眼昏花啦,還沒有到黑夜的時候。”烏夢榆指著天邊的一點點亮光,試圖胡攪蠻纏。
“心無塵埃,則心無可摧。季小友, 隨我等到大慈悲寺修行, 未必不是另一番機緣。”
“那也得他自己想去吧, 哪有你這樣強買強賣的。”
懷谷方丈微微笑著,腳步卻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待我去稟明其他九派的長老們。”
他的步伐並不算快,只是精通縮地成寸之術,一眨眼就走出了數十步。
烏夢榆綴在方丈身後,往他腳下丟了一張土行符,地面的土霎時間高高地,奇形怪狀地摞起來。
懷谷方丈的笑意不減,似乎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晚輩:“烏小友,老僧好歹年長了你三百歲有餘,這樣的術法是攔不住我的。”
他口中念著佛經,一瞬間周遭風清雲淡。
土行符摞起的高高的碩土,明火符燃起的一片火牆,冰凝符一寸一寸凝成的冰……隨著他的腳步,皆化為烏有。
懷谷方丈手中捻動佛珠,走在何處,都恍如走在平地里一般。
烏夢榆心中升起了幾分無力之感,這確實不是她憑藉符籙和法寶可以攔下的人物。
迫不得已,她只能先出了劍,那把劍恍如冰雪,透出一層一層的寒意來。
劍鋒正對著方丈。
懷谷方丈啞然:“小友不會是想對老僧出劍吧。世間罪業莫過於殺生,我修佛法,對殺意之劍最為克制,更何況……”
更何況烏夢榆的劍法也算不得出眾。
半晌,懷谷方丈仿佛想起了什麼:“冬虛劍尊歸墟前曾經留下過三道劍意化為的劍招,一式在歸雪的護宗大陣上,還有一式……在小友你身上對吧。”
烏夢榆不吭聲,手握著劍,步伐卻沒有往後退一步。
懷谷方丈:“老僧本是凡間寺廟裡的一個敲鐘的老和尚罷了,明悟入仙道,後機緣巧合入大慈悲寺。”
祖父給她的劍招,以陣法刻在她的右手手心裡——
烏夢榆曾問過:“爺爺,這個是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的劍嗎?”
冬虛劍尊面對她的時候是一位很和藹的老人,笑著說:“不,我給咱們歸雪留的是風朗氣清之劍,這才是遇到危難時出的劍。”
烏夢榆晃了晃自己的手心:“那我的劍是什麼呢?”
劍尊的眼神很奇怪,她當時並沒有看懂——
“是殺招,當你有殺意之時出的劍。”
方丈並沒有畏懼冬虛劍尊的劍,迎著劍鋒更上前了一步:“人生如夢,生死如幻。死在劍尊的劍下,也算死得其所。”
山雨欲來般呼嘯的劍意如同是急停的雨,消散在天地里。
烏夢榆沒有出那一道劍尊的劍意,劍鋒收回來,在地上垂下一道影子。
哎,她只是不想讓方丈這麼急著走。
要說殺意,確實也過了。
下一瞬,這把劍又被握了起來——
劍光凜冽如冰。
季識逍握著她的手,將這把劍又舉了起來。
“方丈,佛道難第一關過了。
風吹過他的頭髮和衣袍,獵獵作響,他沉靜地站在黑暗裡,自己的劍別在腰間。
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沒有別的情緒。
懷谷方丈停住了腳步,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年輕人,見他面色平靜,看起來一絲殺意也無,似乎真過了修心的一關。
倒像是個普普通通的修士了。
不,有時候,歸鞘的劍比鋒芒畢露的劍更加鋒銳。
佛道難上的圖黯淡下去,多現出了幾個符號,第一道“佛道難”的確是過了。
既可以修心,也無心魔境界的徵兆嗎?
懷谷方丈望著完全被黑暗所覆蓋的天際,沉默半響,道:“如此,是老僧打擾了,願小友劍道一路順遂。”
他再次雙手合十,手指握著佛珠,縮地成寸,不過一眨眼就已經行到了遠方。
然後……
然後是他們仍握著的手。
季識逍的手好涼啊,像一塊薄薄的冷玉,交疊的地方仿若是凝成了冰一樣。
烏夢榆稍微動了動自己的右手手指。
季識逍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她幾乎能感覺到他手指上的粗糲而冰涼的劍繭。
長明燈火高高地掃過,有那麼一瞬間仿若是從季識逍地眼睛裡映過。
然而那一瞬間太快,她沒來得及看他是什麼眼神。
季識逍握著她的手,將這把劍歸了鞘。
“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