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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夢榆躺在床上,揉了揉肚子,麻雀也癱倒在桌上。
她有氣無力地說著:“嗚嗚大慈悲寺確實是苦修的好地方,我恐怕等不到季識逍,先該在這裡餓瘦許多了……”
聽風道:“我就算當初在碧落洲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啊……”
烏夢榆在床上躺了許久,運行一會歸雪心法,終於等到沉沉的夜裡,大慈悲寺里的梵鐘被敲了一下——
這鐘聲好似來自遙遠的山巔,覆著白雪的冷意,聽起來只讓人覺得冷沁沁的。
烏夢榆卻一下子來精神,從床上蹭起來,急急地開了門,探出腦袋往旁邊瞅了瞅。
——大慈悲寺早晚各撞鐘一次,早上的鐘聲響後,所有修士需得起床,晚上的鐘聲響後,需得熄滅燈火,只能自己的房內修行。
這一看過去,大慈悲寺漆黑無比,台階上落的雪,映出明亮的月光來。
烏夢榆只能小心翼翼地拎了盞燈,小跑著往大慈悲寺的台階下——
月光同燈光混雜在一起,映在白雪之上,脆脆的踩雪的聲音從台階上方傳來,在這樣寂靜的夜裡聽起來莫名讓人有了期待。
手裡的燈往上移,光華先映出來衣角一圈滾雲燙紋,再向上落在走下台階的人臉上——
季識逍在大慈悲寺里的修行,便是清晨敲鐘,之後入“佛道難”修行,待白日時光過後,他再從“佛道難”里出來,夜晚敲鐘,結束一天的修行。
此時他臉上覆著光華,身上落了些細雪,劍負在身後,連影子也是冷的,看過來的眼神卻像是映在光里一樣。
烏夢榆同他對上眼神,風不知從何處而來,雪滿滿地飄搖在這裡,她一恍惚,一時忘了該說什麼。
季識逍好似打了個哈欠,仿佛漫不經心似的:“烏夢榆,你又提燈出行,一會碰到懷谷方丈,又該罰你抄經書了。”
烏夢榆當即回過神來:“才不會!方丈日理萬機,怎麼會管這樣的小事!”
她想起來自己的正事,揉揉自己的眼,想逼出幾滴眼淚來:“季識逍,我好餓啊……”
季識逍從台階上走下來,同她並肩往回走,聽見她嘮嘮叨叨,翻來覆去地說:“真的好餓啊嗚嗚,我吃飯的時候都不敢說話,大家吃飯都好認真……”
佛道難里所遇之事悉數散去,季識逍很有了幾分笑意,卻也將這意圖壓制住,只道:“大慈悲寺是清修之地,想必姜長老送你來此處,也是希望你苦修苦練啊。”
他卻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處被拽了拽,便聽得烏夢榆驚聲道:“不是!都是你的錯!你要來過佛道難,跟坐牢一樣,我爹娘是送我來陪你坐牢的。”
季識逍:“……”
禪房內。
火光映出來烏夢榆的臉,她此時的眼神看起來很是專注。
季識逍手裡躥出來一簇火焰來,紅薯飄在這火光之上,炙烤過後的香味霎時將檀香味蓋過去。
烏夢榆接過這個烤好的紅薯,心情愉悅不少:“小季,我覺得你從來沒有這麼可愛過……”
季識逍:“?”
他指尖上好似還殘存著幾縷火焰,待火焰完全黯淡之後,他卻仿佛還能看見烏夢榆明亮的眼睛。
季識逍瞥了眼她的頭髮,忽然伸手從她發間掠過——
烏夢榆感到腦袋上一陣溫熱,季識逍的手好像從沒有這麼溫暖過。
一片梅花落在他的手裡,他道:“你以後在禪房裡等我吧,不必出來了。”
*
近日寶翠洲的日子實在不算太平。
姜懷芷奔赴到南雪城裡,卻被告知今年碧吾樹意欲飛升,並沒有結成碧吾心。
這五洲四海該有一千年之久沒有人能飛升了,這等盛事實在不該被任何人錯過。
姜懷芷便也就順勢留在了南雪城裡。
只是魔門北境衛氏之人也來到了這裡,她一時不察,行蹤被衛氏的人探查到,幾經纏鬥,仍是不敵,最終還是被帶到了衛氏的家主之前。
這位已經年邁的家主名衛盛年,他見到姜懷芷,眼神里的恨意幾乎欲噴濺出來,他本來已經許久不動劍了,此時卻手握著劍,誓要把姜懷芷斬殺在自己的劍下。
姜懷芷面色無悲無喜,內心卻是一片平靜,她本來早就該死了,要麼是修為消失後死在妖魔手裡,要麼是在十派會武之後死在魔門的圍剿里。
她注視著對準她的劍鋒,想著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她只是終究有些遺憾,沒有趕上劍尊的歸墟禮,沒有能再見宋盞師姐一面,沒有能……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事實上她已經刻意許久不想起他們了。
“家主且慢,就這樣讓她死了,豈不是太過便宜她了,當年少主是何等驚才絕艷,死在那一年往生洲的大雪裡……”
“更可恨之事,因果線也被她悉數斬去,即使我們求來碧吾心也無法復活少主。”
一個做凡間文人打扮的修士如此道。
衛盛年仿佛也想起了那一年冰冷的大雪,道:“那你說該如何做?才能讓我心中鬱氣疏散一二啊?”
那文人道:“我有兩樣靈物,一為悲秋丹,此種毒藥可以讓人如置身冰火之間,疼痛每日愈烈,到再也承受不了的時候痛苦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