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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樣嘛,”他極其古怪地笑了笑,“昨夜巫祝觀因果線,查明這丫頭的父母,也就是我們的死敵,歸雪的姜辭月和烏茂庭也來寶翠洲了……”
“此靈物為攝魂鈴,能激發人內心最骯髒最隱秘的想法,讓人完完全全性情大變,家主,我們該看著他們夫婦與這女兒反目成仇,這才大快人心啊。”
攝魂鈴這等邪物,早該埋葬在黃泉淵裡,卻不知什麼時候又重現於人世間。
這文人念了一大串法決,在地上以血畫了個極其繁複的陣法,姜懷芷只覺得昏昏沉沉,心猶如陷入冰河之內——
攝魂鈴開始搖晃著,好似來自最深最冷的地獄裡,鈴聲在耳邊不停息地響動著。
姜懷芷的眼前倏地閃過許多畫面,從歸雪宗離開,再到往生洲遇到衛遲,再到後來死在碧海垂青劍下的同門……
她還想起來一樁事,大概是在七八年前,她從風月派路過之時,順手救了被他們新抓來充作爐鼎的低階修士。
在最後的流金毒蛛巢穴里,她遇到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在堆積得高高的流金毒蛛死屍之上——
那女孩面色蒼白,被抽去了不少血,已經昏睡過去了。
那男孩雖則也面容憔悴,但還強撐著,手裡握著劍,擋在那女孩的身前,冷聲問她:“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姜懷芷怔了一下,道:“不是,我是來救你們的,你們是哪家的弟子,我叫人來接你們回去。”
那男孩還是很警惕地看著她,只道:“她說她是歸雪的。”
歸雪啊……
姜懷芷情不自禁地多看了那女孩兩眼,她已經許多許多年沒有聽過歸雪的消息了。
她用了歸雪的聯絡秘術,只是沒有想到,來的人是姜辭月和烏茂庭。
姜懷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同那女孩噓寒問暖,她那位素來嚴苛的父親甚至親自下廚做飯,她就在一旁看著,像一個局外人。
烏茂庭仿佛有些抱歉似的:“其實這孩子是大慈悲寺懷谷方丈託付給我們的……”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姜懷芷點點頭:“爹,不用說了,我就送你們到這裡吧,這些年,我在魔門也過得挺好的。”
她說完這話,就轉身離去,背後好像還傳來母親的呼喊:“懷芷,不如隨我們回歸雪看看吧,這麼多年了……”
姜懷芷大聲道:“不必了。”她走在冷風裡,越走越快,就像當年離開歸雪那樣。
在這攝魂鈴的鈴聲之中,她並不知道為何會想起這樣一樁小事來。
第92章 滄海月明(七)
姜懷芷渾身像被冷汗浸過一遍, 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這些衛氏族人臉上譏諷的笑容。
攝魂鈴的鈴聲終於停下來了。
那文人含笑道:“可惜了,這攝魂鈴拘生魂一千,才能起這麼一次作用, 不然區區歸雪宗,豈是我們的對手。”
衛盛年很是有些懷疑, 問:“這攝魂鈴真有你說的這等妙用?”
文人打扮的修士道:“家主請放心吧, ”他走到姜懷芷的身前,手捏起來她的下巴, “接下來,便是這悲秋之毒, 她可一定要死相悽慘, 方能慰我少主在天之靈。”
話說到這裡,他卻忽然頓了下,手指從姜懷芷的脖頸處勾出一條線來,線上系了一顆珠子, 朦朦朧朧的,隱約間可見一片深邃之海。
“滄海珠?難怪你聽聞悲秋之名也面色不改, 竟是有這等靈物哈哈哈哈!”文人將那細線一扯, 滄海珠即落入他手。
姜懷芷的心不斷往下墜, 自從劍尊那裡得到滄海珠之後,她一直將它掛在胸前,好像能借它的溫度感到一些很遙遠的,甚至是唯一的愛意。
可現下連滄海珠也沒有了。
她在這世間本就孑然一身,空茫茫沒有任何所託。
衛盛年卻道:“將滄海珠毀了吧。”
那文人很是疑惑,問:“家主, 這東西可是能解世間萬毒, 今朝算是毫不廢功夫就取得了, 為何要毀掉啊?”
衛盛年道:“我魔門之境,本就多毒霧毒瘴,毒病纏身之人不知幾何,都巴望著滄海月明之珠。”
“再者,大慈悲寺最近重塑舍利子也需要這東西,到那時候,正道魔道齊聚我衛氏,可是不好招惹。”
衛盛年對姜懷芷實在恨極,道:“最重要的是,我要這個人毫無希望地活著。”
滄海珠這樣的靈物,得來不易,毀掉卻是易如反掌。那文士的手只輕輕一捏,那枚滄海珠即化為飛灰。
*
再清醒之時,姜懷芷已經身處在南雪城裡了。
她渾身冷沁沁的,疼痛從所有的經脈中爭先恐後般湧出來,不過才行了幾步,已經是快支持不住了。
碧吾樹的枝椏在風裡飄搖著,青石板路上修士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望著碧吾樹的方向,一齊等待著碧吾樹飛升的那一刻。
天空之中好像有劫雲在隱隱約約躥動著,碧吾樹開始劇烈地搖晃著,地面上開始傳來劇烈地搖晃——
然而在第一道劫雷劈下的那一刻,本應是不可阻擋之勢,但是在卻在虛空里硬生生停住。
人群里一陣譁然,連姜懷芷也不免停下腳步,暫且顧不得身體裡的諸多疼痛,凝神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