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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極冷極淡,慢步走來,衣袖間的雲紋隨風自搖。
殺意成實質,對敵時是利器,可對上友人時,這殺意便有些望而生畏。
楚明漪遙遙地望過去,再看看地上躺滿的妖獸屍體,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問路乾坤》里關於季識逍的歸雪宗時期描寫並不多,但是“渭城雨”這個事件是明確寫出來了的。
自鬼哭江回來的季識逍,途徑歸雪宗旁的小城渭城,在這裡遭遇了七名幻海閣年輕弟子的埋伏。
七名弟子本意只想用幻陣試探一下季識逍的實力,但是卻被他擊殺在這座小城裡。
後來的十派會武中,幻海閣長老用秘術指認季識逍為殺人兇手,歸雪宗雖然把季識逍保了下來,但也使得兩派之間生了齟齬。
論壇里分析,或者就是從渭城雨開始,季識逍漸漸控制不住殺意了,以至於後來的屠戮大慈悲寺,再入黃泉淵。
……
“原來,是從這裡開始的嗎?”她喃喃著。
聽風不由自主地把它的身軀給挺直了,把季識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以殺入道,季識逍你有練‘無窮碧’的心法嗎?你這……剛過易折懂不懂啊?”
“無窮碧心法”是歸雪修心最為上乘的心法。
季識逍頓了頓腳步:“無窮碧心法已練至第五重。”
聽風瞪大了眼睛:“怎麼會……不至於啊……”
烏夢榆只覺得這兩個人在打啞謎,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懂,但這不妨礙她強行插話。
“季識逍打個商量唄,以後你別在師兄師姐面前用春江花月夜,你這用了,誰還記得我那一招呢?”
這這這,他的春江花月夜確實比她的威力大多了。
想來想去還是怪他學人精,別人練什麼他就練什麼。
程若笑:“放心好啦,我肯定覺得師妹用得更好看。”
烏夢榆:耶
幻境卻並沒有散去,烏夢榆只好用手指戳了戳那隻紅燈籠:“喂喂喂,在嗎在嗎我們都把妖獸殺完了,怎麼還不放我們出去?”
小燈籠晃了晃:“你這能叫‘你們殺完的’?不是他一個人殺的,我真是第一次見到,歸雪宗竟然還有你這樣的弟子!”
烏夢榆:“哎呀,差不多啦,他用我的劍,就差不多等於我殺的。”
“還有最後一重幻境。”
小燈籠和孟越思師兄同時開口。
地面慢慢地搖晃著,血色起伏中,從街邊磚瓦的縫隙里,天邊的交界處,看不見的遠方,湧來了一片一片的漆黑色。
待黑色近了些,才能看出這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竟然是一隻一隻的蜘蛛,花紋是金邊的,越往後邊的,蜘蛛的個頭就越大,黑色卻一直不見盡頭。
季識逍握著劍,卻沒有動。
然而他的神色比剛才在妖獸群里時還要冷漠,殺意節節攀升,黑色越是鋪天蓋地涌過來,他也更融入黑色一步。
烏夢榆:“燈籠,你惹到我了。”
小燈籠:“?”
烏夢榆:“我是真的很討厭蜘蛛這種妖獸。”
小燈籠還有些洋洋得意:“這可是黃泉淵的流金毒蛛,你們殺個三天三夜再說吧,小心別被咬,這中毒的滋味可不好受。”
烏夢榆輕哼一聲,從屋檐上輕輕跳下去,像一片浮雲一樣落到季識逍的身旁。
季識逍仍然靜默地站在這群流金毒蛛前。
“讓一讓讓一讓,我來。”烏夢榆往前走一步,站在季識逍的前面。
她父親是陣法方面的大師,對於符籙的研究也頗為不俗,出宗雲遊前給她留了很多符籙。
烏夢榆拿出一沓符紙,微黃色的符紙在風裡微微飄著,其上墨水寫就的字蒼勁有力。
她往四個方位同時扔出一道符籙,地面上“刷”地一聲升起四面火牆,將他們包裹在中間。
橘色的火焰光高高地肆虐著,流金蜘蛛不知害怕和疲倦似地,像潮水一樣往火焰里涌。
烏夢榆慢慢地用著符籙,火焰從他們身前,一直燒往路的盡頭,手裡的一沓符籙慢慢見了底。
到最後,天上地下什麼也不剩,到處都是火焰燒過後的餘燼。
腳下血紅色的大道“啪嗒”一聲裂開,周圍的幻影悉數崩塌——
青石板的路,路旁的青磚白瓦的小樓,盛得正熱烈的桃花,慢慢顯現出來。
季識逍仿佛如夢初醒般的,一寸一寸收攏了身上的殺意,好似一個普通的劍修。
他問:“你用了多少張三煌烈陽符?”
烏夢榆看了看自己手上僅剩的一張,沉默一會:“好像就用完了……”
繪一張三煌烈陽符需要一百靈石,在仙市里賣最高的時候可以炒到一千靈石,還經常買不到。
烏大小姐咬牙:“他爹的幻海閣,花了我三十多張烈陽符,得欠我三萬靈石了。”
她沒有壓低聲音,這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就這樣在空落落的大街上迴蕩。
話音剛落,不遠處,一家小酒樓里響起幾聲桌椅板凳倒下的聲音,和急匆匆的腳步聲。這家酒樓上恰好掛著和幻境裡一模一樣的小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