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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茂庭:“你這孩子可真沒意思。”他笑著飲了飲酒,“想當初冬虛劍尊他老人家給你們訂婚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們這兩孩子關係挺好的,怎麼越長大越是疏離啊。”
烏夢榆大驚:“我們那時候才是天天吵架吧,您是從哪裡覺得我們關係好的?”
烏茂庭:“吵是吵啊,可你見過小季和其他人吵架嗎?他這個孩子,瞧起來冷冷淡淡的,可是對長輩,對同門的禮節,也挑不出一點錯來。”
“你覺得除了你,他還會和別人吵架嗎?”
海浪輕輕地拍在了岸邊,嘈雜的聲音遙遠得近乎飄渺,烏夢榆很無奈:“……吵架算什麼關係好啊。”
烏茂庭:“想當初我和你娘認識的時候,我想跟她說話,就老弄一身傷去找她,後來她發現我是故意的,也同我吵架,你想啊,你娘那麼溫柔的人……”
她老爹看樣子又要講述父母愛情故事了,烏夢榆是聽過好多遍了,當下是打斷道:“是是是,我知道你們神仙眷侶,您接著,是不是還要說因為你們是初遇在芷榆樹,所以給我起名為夢榆……”
烏茂庭笑:“孩啊,你既然都記得了,我就不跟你講了,我這酒壺裡沒酒了,你回去再取點來,我在這陪小徐小白他們嘮嗑。”
白姝頤笑笑:“烏伯父您可別叫我小白了,叫我姝頤就好了。”
烏夢榆接了酒壺:“行,你們在這等著。”
她正好也不想再聽她爹再講一遍,轉身往千里還珠樓的方向里走,卻在路過人群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望了幾眼——
季識逍手裡捧著酒罈,背挺得很直,看起來不像來喝酒,倒像是要去奔赴戰場一樣。
她顛了顛手裡的酒壺,福至心靈一般,走過去:“小季,這酒你喝嗎?”
季識逍聞言望了望她。
明明是在這樣嘈雜的人群里,在這樣微醺的夜風裡,他的眼神卻像是往生洲流過山澗的雪水,寒冽而清澈。
哦對,她忘記了,季識逍從不飲酒。
烏夢榆搖了搖酒壺:“你既然不喝,就給我吧,我爹大手筆將酒散了出去,現下他自己不夠喝了。”
酒壺裡被倒進酒來,季識逍的動作不疾不徐,待倒滿的時候,酒罈里應當還剩了一小半。
“謝啦,那我過去啦?”
季識逍點點頭。
烏夢榆拎著酒壺走了幾步,又往回走,“季識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她也是從她爹說的話里想起來的——
當年冬虛劍尊為我們訂婚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拒絕呢。
你這樣的劍道天賦,隨崔峰主一起修無情道,劍法不是更應當一日千里,無人可擋嗎。
*
季識逍來聽仙法會之時,其實在人群里看見了烏夢榆。
桃花花鈿,在長明燈火之下,看起來比正盛在歸雪的桃花還要灼灼。
烏長老所講心魔境的進益,他本應該聽得專心致志的,卻總是有些恍惚。
離開蓬萊之後,他應該會隨著懷谷方丈一同去大慈悲寺。
過佛道難的第一關時,他尚且耗費了這麼多時間,此次去大慈悲寺,還不知會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回歸雪。
大慈悲寺終年寒露不化,細雪日夜不停地下,唯一的亮色該屬那幾株寒梅,紅也紅得冷沁沁的。
那裡,是沒有桃花的。
虛空里飄落下一壇酒來,身旁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感慨著這是好酒,遠比蓬萊的酒濃烈。
季識逍以前沒有喝過酒。
冬虛劍尊很喜歡喝酒,總說他是“小小年紀,太過循規蹈矩,沒有少年人的意氣”。
他反駁劍尊:“您曾言練劍需得靈台清淨,神思清明,否則就是對劍不尊,喝了酒人就不清醒了,怎麼能練得好劍?”
劍尊笑:“是,練劍是不能喝酒的。但是——”
“我這一生最厲害的劍法,都是在不清醒的時候使出來的。”
烏夢榆問他要完酒,他看著她的背影,即使在人群里也很明晰。
——“季識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裡面落滿了遠處的絢爛的燈火,亮得驚人。
那一片桃花的花鈿看起來真如覆上的桃花花瓣,有一瞬間將他拉進了綺麗的歸雪宗的夢境裡。
“問吧。”他說。
“你……”
“孩子啊,趕快把酒拿過來呀,不要磨蹭啦……”烏茂庭的聲如洪鐘,即使隔這麼遠,他那磅礴的靈力也將聲音送了過來。
烏夢榆:“……”原先醞釀好的話語在嘴裡生生咽了下去,她的臉色變幻一下,嘆口氣,“爹啊,你真是我的親爹。”
人群吵吵嚷嚷的,還有人含糊不清地對烏夢榆說著“烏仙子,多謝歸雪的酒了,今日喝了這酒我才知道什麼叫好美酒。”
烏夢榆敷衍著同她搭話的人,再看向季識逍:“我問不出來了,下次再問吧。”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下次你也得老實地回答我啊。”
“好。”
烏夢榆:“那我走了,你……你不想喝酒的話其實可以走了,我爹現在喝得東倒西歪的,不會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