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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巨響接二連三傳來, 若花鏡自中心之處裂開, 紛飛的碎片上滿滿都是折射出的劍光——
仿若是春夜裡冷月的清輝, 隨著如奔流浩蕩之江的劍意而來。
竟然是春江花月夜第一式!
防禦符籙在眼前爆開,烏夢榆握緊了劍,懷谷方丈的金身佛相已經落在了她身上。
季識逍的眼神里漆黑一片,好像只看得見敵人和劍。
烏夢榆的心卻一點一點下沉,若不是這樣直面季識逍的眼神,她是真的不會相信心魔境會如此讓人性情大變,也不會相信季識逍是真要殺她。
春江花月夜的第一式她也曾練過許多遍的,儘管這是極難的劍法,可她練過那麼那麼多遍,總算是連夢裡也不會忘記了。
烏夢榆一咬牙,第一式“海上明月”同“海上明月”在虛空里轟然相撞,劍下都沒有留情。,一時整座千里還珠樓地動山搖,比月之清輝還要冷的光像漣漪般蕩漾開。
烏夢榆微微愣神,她的劍不可能比季識逍厲害的,可她身上毫髮無傷,連懷谷方丈的加諸的佛像金身都沒有破壞。
她感到手中的劍好像遇見了什麼阻礙,戳進了什麼柔軟的地方,有什麼東西濺到臉上,只覺得冰冰涼涼一片。
待這絢爛的光華終於散去之後,那疾馳而來之劍在她咽喉前一寸將將停住,而自己手中的劍從季識逍的胸膛之處捅了個對穿。
原來那些冰冰涼涼的,濺到她臉上的,是血。
季識逍將劍收了回去,劍勢如此收劍,他看起來好像是受了極重的反噬,面色蒼白,後退兩步,身軀無力地向下垂了兩步,劍深深地扎在地上。
而胸膛之處,烏夢榆手抖得厲害,一時不知道該將劍□□還是怎麼做,只覺得眼前都只剩下了血色。
連常川也很驚訝:“哈?他還真將那一劍收住了?真是可惜了。”
懷谷方丈嘆息:“季小友那一劍若出,怕是千里還珠樓也該倒了,可他既如此收劍,想必所受反噬也不輕。”
他向前走了幾步:“讓老僧先為他醫治吧。”
可是方丈不過才靠近了兩步,季識逍仍然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使了一劍出來,這一劍的威力顯然大打折扣,劍風不過微微讓方丈的袈裟飄起來了些。
連常川道:“喲呵,懷谷方丈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做爛好人了,你要去度他,他卻是毫不領情啊。”
烏夢榆回過神來,到季識逍身前,先點穴將血止住了,又給他塞了幾顆九轉丹。
在整個過程里,季識逍一直垂著頭,任血流不止,但並沒有什麼動作,看起來很是順從。
“是何人來我歸雪的地方撒潑,諸位可真是覺得我歸雪好欺負嗎?”
熟悉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烏夢榆終於鬆了口氣,看見她父母急急趕過來的身影。
烏茂庭同岑宗主和連常川吵起了架,而姜辭月則是趕過來看了看季識逍的傷勢。
可季識逍又握住了劍,他雖則靈力像流水一樣外溢著,修為也弱了許多,但是劍意卻同以往一模一樣。
姜辭月不得已停住腳步,打量著這個從未展現出如此桀驁一面的年輕人,道:“小烏,你近他身,用靈力點他百會穴,讓他睡著。”
烏夢榆愣了下,手指輕輕在季識逍的百會穴上觸了下。
季識逍握著劍,卻也沒有還手。
*
那一式“春江花月夜”到底是傷了季識逍,即使有九轉丹吊著命,季識逍也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來,烏夢榆只能看著季識逍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有幾個瞬間覺得他真會死在這裡。
夜空里的星星也一點也不明亮,落進來的光也是灰濛濛的,烏夢榆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提著燈到了季識逍房門前。
同門師兄正在守夜。
“師兄,辛苦了,季識逍他怎麼樣啊?”
師兄嘆口氣:“傷勢算是穩住了,只是他心境好像也很紊亂,不知什麼時候能醒了。”
烏夢榆道:“多謝師兄,今天晚上讓我守在這吧。”
她提著燈,推開門,屋裡瀰漫著濃郁的藥香,可即使是這樣的濃郁的藥味,也掩蓋不住厚厚的血腥味,幾乎使人喘不過氣來。
溫黃的燈光落在季識逍的身上,那一日她劍下留的傷口還殘存著。
烏夢榆吸了吸鼻子 ,猶如置身驚濤海浪中,被難過感打得幾乎站立不穩。
臉頰上一陣涼意,淚水斷斷續續往下落——
這些天發生過的事情悉數從腦海里閃過,好像沒有一件事情是如她所願的。
“別哭了。”
熟悉的聲音里,滿是沙啞之感。
烏夢榆怔然了一下,卻見季識逍睜開了眼。
他身上還纏著不少繃帶,從床上撐起來,靠在枕頭上,青黑之色在眼睛周圍了一圈,唇上看起來毫無血色。
“你醒了?”
問完這話,烏夢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剛說的話,卻越發覺得眼淚止也止不住,只哽咽著說:“你管我,我就要哭。”
季識逍看了她一眼,這眼神同之前淬著冰的眼神不同。
“烏夢榆,”他好像很睏倦似的,“被傷了一劍的人是我,為什麼你哭這麼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