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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吾……飛升失敗了嗎。
劫雷如同飛灰那樣,慢慢地消散在虛空里,而碧吾樹迅即從根部向上,一寸一寸地變黃,碧綠欲滴的葉子也隨之變黃。
風一吹,那些已然枯萎的葉子在風裡飄搖,還未落到地上,便已經碎掉了。
姜懷芷伸手接住了一枚飄落的黃葉,微風只輕輕一過,它便碎掉了。
她不知為何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不知是為自己未卜的前路悲傷,還是為這顆活了上萬年的樹的凋零而悲傷。
“哎,可惜了,衝擊飛升失敗,怎是這麼損耗壽數之事,連碧吾前輩也不能倖免……”
“想當年,歸雪宗的冬虛劍尊,不也是半步飛升,衝擊失敗後損了不少壽數嗎……”
“來這一趟,本想著機緣來的,卻沒想到是這樣局面,我這心裡也不知什麼感受。”
“……”
修士們大多在談論著碧吾樹飛升之事,而更多的,毫無靈力的凡人們,則更是呆立在原地,望著碧吾樹的方向。
不斷有魔門修士站出來,說是要接管南雪城,讓所有凡人速速離去。
“大人,我們只是想在這裡,在陪陪碧吾前輩……”一位青年先站出來道,眼睛裡還含著熱淚,“大人,就讓我們再停留一會吧,碧吾前輩於我們有大恩……”
越來越多的凡人站出來懇求——“我們就再待一會”“等送行完碧吾前輩,不會來在這的……”“……”
然而這些魔門之人不為所動,只冷冷道:“現在就滾,不然別怪我浣花宗大開殺戒了。”
壓抑著的哭聲好像隨著飄落的黃葉一起碎掉了。
姜懷芷想,我在猶豫什麼呢,反正此身已中悲秋之毒,註定會死去,做什麼事也沒必要瞻前顧後了。
她拿著劍,站在這所謂浣花宗修士面前,冷冷道:“不過是給一點時間而已,浣花宗連這等度量都沒有嗎?讓他們盡完對碧吾的歸墟禮,再行離去。”
風凝滯了一瞬。
很快有修士支援姜懷芷,“是啊,我看這些人,不過是送行一下,礙著你們什麼事了,何苦這樣相逼?”
聲音熟悉得像夢裡的歸雪一樣。
姜懷芷緩緩回頭,正對上了自己父母的眼神,他們站在約莫五步遠的地方。
她手中的劍,忽而就抖了一下。
*
碧吾樹下,晏浮瑾面色猙獰,骨骼里“咯吱咯吱”地響,仿佛正在忍受什麼極為劇烈的痛苦。
寧雙雙一同陪他來的南雪城,此時也是焦急不已,“浮瑾哥哥,你怎麼樣了,那拘魂燈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晏浮瑾此時除了疼痛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在十派會武第三輪里取得了第一名,岑宗主很是高興,允諾他在蓬萊珍寶閣里任意選一樣靈物。
他本想遵循宿老的建議,選擇一柄寶劍的,自宿老在他神識里住下來之後,為他提供了許多有用的建議。
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神莫名被一盞鋪滿灰塵的燈給吸引住了,幾經猶豫,還是選了這盞燈。
後來宿老告訴他,這燈名為拘魂燈,該是黃泉淵的靈物,雖有拘魂之用,但極易損人心智,還是少用為妙。
晏浮瑾從蓬萊島趕到南雪城裡,都沒有動用這盞燈,只除了……今天。
碧吾之魂,從天地里超脫之時,他試探著用了下拘魂燈。
這樣一盞拘魂燈自然是困不住碧吾的魂的,碧吾的靈力暴戾地湧入拘魂燈里,將這盞本就已陳舊的燈霎時碎裂掉。
而還有不少靈力順著晏浮瑾的手躥進了他的經脈里,他只覺得渾身連血都是痛的。
宿老急道:“你跟著我念接下來這段法決!千萬守住心神……”
晏浮瑾總算穩住心神,將體內到處亂躥的靈力暫且收為己用。
他向宿老前輩道謝:“前輩這次多謝你,不然我就死……”
“不用道謝。”宿老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你是怎麼想的,竟然用拘魂燈對準碧吾,它本不會死的,但它若不受這拘魂燈一擊,不知該有多少凡人之魂被你收入拘魂燈里……”
晏浮瑾急急忙忙解釋道:“前輩,我只是想試一試……我也沒有想到……”
宿老冷聲道:“你救我的性命,允許我在你神識里苟延殘喘下來,我感激你,教你許多知識,剛剛也算是我救了你。”
“但今天之事,你傷碧吾,連它的靈力也有一部分被你化為己用,這等事情實在為我正道不恥……”
“從今往後,你我恩怨了結,就此別過吧。”
晏浮瑾還欲再說些什麼,卻感應到神識里宿老的靈魂悄然離去,不知去往何方了。
他感受到一種茫然感來,隱隱約約有種後悔,可四肢白骸里滿溢的靈力又讓他忍不住喟嘆出聲。
不後悔,他絕不後悔,這樣的修為,他不知要修煉幾百年才能得到。
在枯萎的碧吾樹下,他看向寧雙雙,聲音很溫柔,“雙雙,我沒事,我得了大機緣,以後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