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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浮瑾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里,眼中所見皆為血色,刀光劍影幾乎能灼傷人眼,他心中殺意暴漲——
他已有此等修為,劍術冠絕天下,這世間誰人不能殺。
那一記菩提掌來的時候,他身體僵住,躲避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懷谷方丈將他手中的破軍劍奪走。
不,不行,這是我的劍。
我用來殺人成聖的劍!
……
六位方丈停住手中的空間法陣,手指中分出一縷靈力,齊齊匯聚到懷谷方丈身上。
懷谷方丈修為節節攀升,面容返老還童一般,歲月的痕跡一點不留下,惟有眼神還是那般悲憫。
破軍的劍靈如同黑霧一般躥出來,張牙舞爪地朝著他而去,然而方丈只用手指輕輕一點,金光再次亮徹整座大殿,黑霧順著他的手指躥進了他的身體裡。
烏夢榆握緊了拳,緩緩走向懷谷方丈,一直到他身前,目光放在破軍劍上——
“……到時候晏浮瑾必為破軍劍靈所傷,而我會取得破軍劍,六位同門將修為悉數給予我……老僧才得以將破軍劍靈渡到自己身上……”
“劍靈乃無形無狀之物,也只有破軍劍能誅滅它。”
懷谷方丈緩緩轉過身來,輕聲道:“烏道友,是時候了。”
烏夢榆從方丈手中拿過破軍劍,死死地壓制住顫抖的衝動,將劍拿得很穩。
她忽而不合時宜地想起來,曾經在歸雪的時候,劍尊笑她偶爾連劍也握不穩,沒有殺伐果決之心,是用不好劍的。
她當時怎麼回的,好像打著哈哈說得“這不是還有劍尊您,還有我爹我娘在嗎,我慢慢練,總能練好的。”
時光為什麼逝去得如此之快,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的靈魂好像割裂成了兩半,一半沉浸在過往的悲慟里,另一半極其冷靜地出了劍——
如意劍訣以潺潺流水之勢而去,劍身翻轉之間,其光像極了遙遠的白晝之光。
烏夢榆感受到劍尖觸到懷谷方丈的胸口處,然後她閉了閉眼,不自覺又落淚了——
潔白的落雪之下。
“烏小友,到時候請你持破軍劍,使如意劍訣,殺了老僧吧……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誅滅它。”
“為了這一刻,無論是我還是大慈悲寺,都已經準備很久很久了,小友……不必為我悲傷……”
懷谷方丈微笑著,輕飄飄倒在了地上。
烏夢榆將破軍劍歸了鞘,跪在懷谷方丈身前,她不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自己眼前離去,可痛苦卻不曾減輕分毫。
為什麼……所有人都沒有做錯……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離別呢。
“小友這一劍使得很漂亮。大慈悲寺夙願已了,老僧死而無憾。”
懷谷方丈緩緩閉上眼,他還記得初到大慈悲寺之時,自己只是個敲鐘的和尚,有了點機緣,又比旁人幸運,活了這麼多年歲。
同門來來往往,他能至今日,了結大慈悲寺千里之願——
也該無憾了。
生死之道他早已明了,卻還想安慰這些後輩,“小友,不只是你,還望你轉達我大慈悲寺所有弟子,向前走,不要回頭。”
第96章 離別(二)
在懷谷方丈身死那一刻, 其餘六位方丈皆是往地上一跌,嘴裡齊齊吐出一大口血來,鮮紅的, 大片大片落於袈裟上。
“幸好幸好,總算是了結一樁大事, 黃泉淵入口也被空間法陣堵住了, 百年內應該是無礙了。”
“可惜了,師兄……終究是我等修為不足, 不能為師兄分擔,引渡劍靈入體, 再有破軍劍穿胸而過, 這是怎樣的痛苦……”
“不要傷懷了!記得師兄生前囑咐過什麼嗎?向前走,莫問前塵事,振作起來吧,別在人家小輩面前丟了面子。”
脾氣最為火爆的悟憫方丈, 最先站起身來,儘管他的身軀依然不穩, 很是搖搖欲墜的樣子。
烏夢榆同他的眼神對上。
悟憫方丈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許欣慰:“小友, 你做得很好, 沒有墮歸雪的名頭。”
真的做得很好嗎。
烏夢榆輕輕地為懷谷方丈地遺體合上眼,這位總是慈祥寬容的老者,連死去的模樣也帶著笑意。
她這時才遲來地感覺到一些,四肢百骸里傳來的枯竭之感,剛剛那一式如意劍訣,她亦是用出了所有的靈力, 才成就的必殺一劍。
如今是半分靈力也用不出來。
晏浮瑾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神識卻好似還沉浸在血海里, 他跌跌撞撞走過來,猛地將破軍劍奪過去——
悟憫方丈譏諷似地一笑:“隨他去吧,沒有了劍靈的破軍,雖也是寶劍,可是已經沒有了毀天滅地之能了。”
晏浮瑾再次“哈哈哈哈”地笑出聲來,整個人形如癲狂:“你們哄騙我來此,只為了成就誅滅破軍之事,哈哈哈哈,我是沒想到,你們這些禿驢,死到臨頭還能有這種本事……”
他身形一閃,將劍架在悟憫方丈的脖頸上,冷冷逼問:“碧吾心在何處?給我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