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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懷芷沉默地受著老人家的拐杖敲打,直到姥姥看起來凍得發抖,卻依然用仇恨的目光狠狠盯著她。
姜懷芷用了道咒,讓老人家睡了過去,再將她送了回去。
後來衛氏來人將衛遲的屍體帶走了,一路送回魔門北境裡,聽說被葬在家族陵墓之處。
姜懷芷一直遙遙綴在他們身後,終於到了寶翠洲。
*
她另給衛遲立了座墓。
起初的時候,衛氏夜夜用因果術算她所在,動輒派許多人來追殺她。
姜懷芷在這日復一日的逃亡之中,修為與劍法以一個她從未預料過的速度成長著。
過了兩年,道魔兩家正式開戰,戰火自寶翠洲與往生洲的邊境起。
姜懷芷假意被魔門風月派所擒。
風月派在魔門十三宗里,是最為臭名昭著的。被抓到風月派的正道弟子,修為低的被充作流金毒蛛養料,修為高一些的被充作爐鼎之用。
她只是想多救幾個人。
但風月派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她是歸雪弟子,更是姜辭月與烏茂庭的女兒,聯繫上她的父母,要求以歸雪天級陣法與藥經作為交換。
姜懷芷冷冷地看著那些凝在她身上的,令人作嘔的,淫|邪的目光,心裡卻很平靜。
她想,可惜,我已經不用等著別人來救我了。
她自風月派里殺出了條血路來,一把火將這座傳承千年的魔門宗派的大殿燒了,火焰在冷風裡顯得熾烈無比。
這個時候,風月派終於收到了她父母的回信。
姜懷芷知道自己不該看這封信,更何況她也是歸雪弟子,該知道歸雪的典籍有多重要,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看了。
他們拒絕了風月派的要求。
後來,姜懷芷只見過冬虛劍尊一次。
劍尊出關之後,看起來精氣神不太好,他老人家該是歸雪最強之人,可此時鬢間有白髮,眼角也有皺紋了。
姜懷芷:“爺爺,您怎麼會這樣呢,境界上……”
冬虛劍尊笑笑:“飛升之境難過啊,我恐怕也是大限將至,不過生死之事,我早在悟生死道之時也看破,無需為我感傷。”
姜懷芷同劍尊聊了很久,吃飯喝酒是在那位塗見意前輩的店裡吃的。
最後,劍尊問她:“懷芷,還回歸雪嗎?”
姜懷芷沉默一會,道:“爺爺,我就先不回了,我在寶翠洲挺好的,也沒有幾個人能傷我了。”
冬虛劍尊道:“好。”
他在走之前,遞給了姜懷芷一枚珠子,是一枚淡白色的,看起來近乎透明,但在陽光之下隱約可見珠子裡浮沉的海。
“這世間能解萬毒之物,只有滄海月明之珠,滄海珠在極西之海里浮沉,月明珠在極東之巔的霧裡藏著。”
“你爹他在你離開歸雪之時,去極西之海取滄海珠了,雖然受了重傷,但好在拿到了它。”
“他托我將滄海珠轉交給你。”
姜懷芷接過了滄海珠,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好像誰都沒有做錯,可就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如人意。
劍尊遠去的背影看起來不如以往那樣筆直,他走得甚至有些慢,像人世間每一個老去的人那樣。
*
冬虛劍尊歸墟之前,姜懷芷其實隱隱有所感應,她很早很早,就準備從寶翠洲回歸雪宗。
行蹤卻不小心被泄露了,衛氏的人將她堵在青衣江邊,那一戰也打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感到自己手中的劍竟然開始嗡鳴。
劍尊之風姿,即使是手下敗將也不免為其傾倒,他死那一刻,這天底下好像所有的劍都在悲鳴。
就連衛氏領頭的人手中的劍也頓了一瞬,像是震顫著,嗡鳴了一瞬。
“冬虛,竟然死了。”說不出是遺憾更多還是痛恨更多。
在這悲鳴的劍里,姜懷芷忽然意識到,這世上,真心愛她的人又少了一個。
*
烏夢榆是在一個細雨濛濛的早晨,收到父母的回信的。
她一字一句讀完了父母所說的事情,只覺心情好像也隨雨一樣沉了下去。
她撐了把傘,走進朦朧的雨里,忽然看見了季識逍,他好像是剛從外邊回來,沒有傘,發梢和衣襟上都沾了些雨。
烏夢榆和他對了對眼神,卻先別過了眼神。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小聲說:“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你說的喜歡就是過眼雲煙,嗚嗚嗚嗚嗚……”
季識逍:“?”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做了什麼,起床練了一會劍,遇到下雨,再回來遇到烏夢榆。
他確定自己沒有做什麼事。
“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烏夢榆仿佛很痛心一樣望著他:“你已經三天三夜沒有親我了,你還問我為什麼,你自己都不反省的嗎?”
季識逍:“……”
那雨落下來的時候,在他指尖是泛涼的,可此刻就連涼雨也好像酒一樣燒了起來。
烏夢榆看著季識逍神色怔忪了一下,立即警醒:“你不會現在想親我吧?”
她拿傘面那一側對著季識逍:“不行不行不行,不受這……不受嗟來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