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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清清!”他顫抖的呼喊著,聲音越發撕心裂肺,卻再也聽不進少女的耳朵里。
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熄滅了。
是那些刺客殺了她,是他害死了她。
沒有了她,自己還剩什麼呢?
眼前一片血紅,江昭元抱著漸漸變冷的屍體沉默了很久,直到影衛們趕過來,緊接著是侯府的護衛……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抱著再無生氣的少女,沉默了很久。
突然,他冷笑起來,聲音漸漸張狂。
一直緊繃的理智仿佛被炙熱的火焰灼燒殆盡,低吼道:,“今夜動手!殺入皇城,擋我者,殺無赦!”
仿佛是為了逃避失去的美好,要用更大的滿足感來填補內心巨大的空洞,他的心好痛,痛到幾乎沒有知覺,可殺戮帶來的快感又那麼真實,仿佛毒藥一般讓人上癮。
在血腥而瘋狂的殺戮中,才能得到短暫的安寧,漸漸殺紅了眼,已經分不清現在手下的究竟是守衛宮牆的士兵,還是四散奔逃的普通百姓。
在他眼中,都沒什麼區別了。
好痛啊,明明身體還是完好的,可靈魂仿佛被撕碎一般,連呼吸都在發痛。
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恍惚中的夢境,好像今夜就只是個平常的夜晚,等辦完這些事回到家裡,還能再見到她。
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手中已然提著老皇帝的人頭,腳下躺滿了屍體,有宮人有侍衛,盡數死在他的劍下,面目猙獰,鮮血流到他腳邊,粘稠腥臭。
殺了一夜,心臟已經從疼痛漸漸變得麻木。
他扔掉了老皇帝的頭顱,踩著一步一步的血腳印踏進了金鑾殿。
天邊升起魚肚白,在眾位助他叛亂的將領注視下,江昭元坐上了龍椅,坐在最高處望著金碧輝煌的金鑾殿,忽然,心頭湧上一股巨大的落寞,仿佛海嘯一般將他淹沒。
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皇位,是他算盡心思都想坐上的龍椅。
環顧四周,跟隨他造反的人歡呼雀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志得意滿的歡笑,只有他孤身一人。
這些是被他用利益和權力籠絡來的人,他知道他們不敢背叛自己,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呢?
他向來看不起可以被操控的人心,可走到如今,跟在身邊的就只有這些蠅營狗苟。
他這一生,從斥罵中生,在鄙夷中長,在一片黑暗的塵世中活了十幾年,原以為坐到皇位上看到的東西能有所不同。
結果令他大失所望。
人心向惡,他亦生來性本惡。
哪怕成為皇帝,萬人之上,與天同尊,也依舊擺脫不了自己這顆沾滿了污濁的心臟,擺脫不掉這些醜陋的人性。
“江,昭,元?”
“你的名字真好聽。”
恍惚之間,少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了耳側,江昭元坐在龍椅上,雙目漸漸失神,痴痴的笑著,笑著笑著又像是痛哭一般躬下了身子。
站在下頭的眾人驚恐的看著他瘋魔一般,好心的詢問,卻絲毫沒有得到回應。
他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清清……”他無聲的呢喃著,重新握緊了佩劍,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把不知染了多少鮮血的劍刺進了自己胸口中。
看到從自己胸口湧出的血液,江昭元冷笑一聲,仿佛察覺不到疼痛。
他細細品味著死亡的感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有了短暫的清醒:對這一生的所作所為,他從不後悔,只是……如果有來生,如果有來生……
如果能再一次……見到她……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猛的睜開眼睛,哭紅的雙眼充滿了血絲,雙手緊緊的抓著床單,盯著頭頂的床帳,久久不能平息。
他緊緊捂住胸口,心悸到快要無法呼吸。
漸漸恢復意識後才發現自己滿身冷汗,被窩裡冷冰冰的,他手腳冰涼,差點睡死過去。
少年從床上坐起,一頭烏髮凌亂的散在肩後,柔滑的雪緞從他肩上滑落,他也只是木木的看了一眼,沒有動手去撈。
外頭靜悄悄的,月亮爬上中空,已然到了半夜,清涼的月光照在地上,幾乎連地上的花草都照的分明。
玉黎清打著哈欠穿過花園,今天本想著早睡,沒想到處理完染坊的事再回來已經這麼晚了。
她困得厲害,眼皮直打架。
同行的若若也好不到哪裡去,體力比她還差些,走得很慢跟在後面。
快要走進春棠軒,玉黎清已經忍不住想閉上眼睛,漸漸模糊的視線中,好像有人走了過來……
她閉上眼睛搖搖頭,再睜開後果然看到散著長發的少年正往她這邊走過來。
隔著一段距離,玉黎清開口問他:“江昭元?你怎麼過來了?”
“清清……”少年呢喃著她的名字,上來抱住了她的腰,冰冷的身軀在單薄的雪緞下仿佛被冰雪覆蓋的玉石,又滑又冷。
他穿的本就單薄,一邊領口還掉到了胳膊上,露著半邊身子勉強被長發遮住些許,細膩的肌膚,凹凸的鎖骨,纖長的身軀在白亮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聖潔。
玉黎清困得直打哈欠,還是下意識去脫自己的外衣往他身上披,“已經很晚了,你回去睡吧,我也要進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