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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低著頭,兩隻小手在身前交疊,靦腆道:“我有點睡不著,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簡單穿了幾件衣裳,頭髮用髮帶隨手一綁,便隨她一起出門。
冬夜裡冷的厲害,府里連守夜的丫鬟和家丁都不敢四處亂走,偌大的花園裡瞧不見一個人。
二人走在烏雲沉沉的夜色中,四周昏暗,唯有腳下的石燈指引著前路。
玉黎清開口問他:“你的功課還好嗎,我聽池殷哥哥說,科舉將近,雖然是年關,但留在書院裡點燈夜讀的不在少數。”
十年寒窗苦讀,期盼著科舉能得功名的人不在少數,但真正能上榜有名的,千人之中也不過一人。
做生意也好,讀書也好,總是不容易的。
少年卻不甚在意其中辛苦,只答:“書本只要讀通就好,若是讀死了,反倒沒有意思。”
“你總是這樣通透。”玉黎清啞然失笑。
若她有江昭元那樣聰慧的頭腦,想必會比他還要狂傲。
一同走著,手邊的披風被人從旁邊撥開,一隻溫涼的手悄悄探了進來,帶著冬日的寒涼,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纖長的手指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像是在溫熱的茶水中放一塊冰,冷的她一個激靈。
側過頭去看少年,他卻像沒事人似的專心看著前路,眸中溫和而清冷,“你不必為了我的前程擔心,揚州風水養人,若能久居在此,是我的福氣。”
他總是能看透她的心思。
她旁敲側擊的問不過是班門弄斧。
玉黎清轉回臉來也看向前路,無風的夜裡,點在花園裡的石燈像是一盞一盞長明星,光芒雖微弱,卻足以照亮腳下的路。
許是有他走在身側,哪怕是在黑夜,心中卻絲毫沒有恐懼。
她將手掌展開,手指收攏的時候便自然而然的將他的手勾進自己的掌心。如今少年的手已經比自己的手大出一圈去,摸上去仍是涼涼的。
她將他的手指攥在手心裡,任兩人的體溫在指尖交融。
明明不是屬於自己的身體,可觸碰到他的時候,心裡總會有種充實而美好的感覺,好像在此時此刻,這個人是屬於他的。
在遇見江昭元之前,她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受。
前世只是想與他做夫妻,琴瑟和鳴,相敬如賓,漸漸的也生出幾分懵懂的愛意,只是沒能開花結果便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夭折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他?
喜歡他的脆弱美麗,溫順可愛,更因為他炙熱而濃烈的愛意,讓她知道了,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不是簡單的欣賞,而是想要擁有他,想與他並肩的愛意。
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原本溫涼的手很快升起溫度,她能明顯感覺到,江昭元握緊了她,手心有些燙人。
短暫的沉默後,身側少年輕輕咳了一聲,吐出喉嚨里的熱氣,才道:“你好像有話要和我說。”
玉黎清一臉驚訝的看向他,“你連這都能看出來?”
少年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她很好懂,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足以參透她的心。
心事被他挑破,玉黎清醞釀了一會,才小聲道:“我不太懂男女之情,但父親和母親教過我,若是真愛一人,便要信任他,珍惜他,對他好。”
少年側過臉看她,眼眸帶笑,“你想對我好?”
“嗯。”玉黎清肯定的點點頭,“先前總是你幫我的忙,我也沒什麼能給你的,所以就……”
說話間停下腳步,江昭元這才發現一旁有條小路隱藏在花叢中,順著小路看向盡頭,是一間賞花台。
春夏之時坐在其中賞花自是美景如畫,只是秋冬樹木枯敗,站在此處還是四周儘是枯草落葉,清清半夜特意帶他來此處,意欲何為?
玉黎清牽著他的手一起走去賞花台,踏上台子走進屋裡,見其中三面環窗,朱紅的雕花木窗關緊了兩扇,另一扇堪堪支起一半,能看到外頭亮著的石燈,在寂靜的夜裡默默的燃燒著。
儘管外頭無風,開了一半的窗里仍湧進不少涼氣。
屋裡放了碳盆取暖,屋子四角點著燭台,正中間一張圓桌上擺放著豐盛的飯菜,還冒著熱氣,想來是剛剛準備的。
少年覺得有趣,反問她:“清清想請我喝酒?”
“不不,這是能暖身的薑茶。”玉黎清趕忙解釋,她酒量不佳,又不想兩人都喝得起勁兒,把知心話當醉話說了。
今夜是個好日子,她想認真的清醒的陪他度過。
看著一桌子飯食,清淡微甜,少年微笑著問:“清清為何會知道我的口味?”
“我……”玉黎清稍微猶豫了一下,不敢說是前世親口問的,只道,“我們時常一起用飯,我自然知道你愛吃什麼。”
這話說的也不假。
江昭元剛來到玉府的時候不愛理人,平時連用飯都要經方毅的手才願意動筷,時間久了,漸漸放下警惕心,像是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似的,喜好什麼也不再故意遮掩了。
四周沒有旁人,寂靜而漆黑的夜裡,仿佛只有他們二人。
悠長的寂靜中,一朵雪白的冰晶從天空飄落下來,緊接著數不清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在無風的夜裡,為夜幕點綴著亮眼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