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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的人終於有了動靜,她緩緩轉了身,一張臉逐漸清晰地出現在郝少東面前。
那是一張對他而言十分熟悉的臉,柳葉彎眉他撫摸過,紅唇他親吻過,那雙眼睛,又大又亮,出現過不止一次他的影子。
兩人對視良久,郝少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個字,他動了腿,想往前邁一步,卻發覺腿如千金重。
他從來沒有想過能在這裡看見她。
陳葉雲看著郝少東,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地很仔細,她很怕這人哪裡受傷了,或者哪裡缺了一塊。
“你受傷沒?”陳葉雲看著他,艱難吐出幾個字,聲音有些發顫,她正努力控制著,把心底的情緒壓下去。
郝少東搖搖頭,聽到熟悉的聲音,仿佛被定身的他突然活了過來,現在終於確定這不是夢,是真實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還好不?”他一步步往前走,眼睛盯著陳葉雲挪不開眼,他總覺得這人瘦了一圈。
仿佛要把人看穿似的,他沒問陳葉雲怎麼來的,來了多久,那些都不重要,兩個月的分別,見到了太多生離死別,此刻他紅了眼眶。
一把把人攬進懷裡,結實的胳膊環著真真切切的人,呼吸間是獨屬於陳葉雲的味道,是救援最艱難的時候讓他心裡有個念想的味道,清新又溫暖,郝少東此刻只覺得滿足。
“這兒沒人,就抱一會兒。”
陳葉雲臉皮薄,一向不喜歡在外頭有些親密舉動。
“嗯。”她回答地很輕,伸手環著他的腰,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頭靠在他胸膛,兩人緊貼著,此刻只覺得安心。
安靜的樓梯拐角,年輕的小兩口分別兩個月後終於見上了一面。
沒有人再說話,這時候語言太過蒼白,任何話語都沒有一個擁抱更能表達思念,訴說愛意。
晚上九點,綠皮大卡車又要出發了,郝少東和陳葉雲重逢不到五分鐘,就要再次面臨分別。
兩人鬆了手。
“我得走了。”郝少東說著話從兜里掏出那個紅色綢子頭繩,上頭還是有洗不掉的印記,不知道在哪裡磕了碰了,“本來準備七夕那天送你的,結果......我揣了它兩個月,這回我總得送出去了。”
陳葉雲拿過他掌心躺著的頭繩,飽經風霜,有些殘有些破,不過,真好看。
“很好看,我很喜歡。”陳葉雲纖細的手指反覆摩挲著頭繩,又攏了攏被勾出來的絲,想給塞回去。
她把紅色頭繩綁到自己現在的小辮子上,因為頭髮短就編了兩小截,大概一指寬,瞧著還有些俏皮。
烏黑的發尾有個紅色的頭繩,配起來正正好。
“好看不?”陳葉雲眼睛亮亮的,露出個甜甜的笑,問他。
“好看。”郝少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辮子,又往下滑摸了摸頭繩,“很好看。”
“我得走了。”還差一分鐘就到九點,郝少東又緊緊把人箍進懷裡,親了一口她的臉頰,冒頭的胡茬扎著她柔軟的臉,“照顧好自己。”
下一秒就放開了她。
“嗯,你回去跟大軍和玲玲說,我月底就回來了。”陳葉雲看著他,眼睛濕漉漉的,最後說了一句,“等我回來。”
郝少東又走了,最後一分鐘往外趕,陳葉雲看著人離開之後,眼淚才一個勁兒的往外掉,一顆一顆像斷了線的珠子。
她背過身靠著牆,用手不停擦著濕了的臉頰,小聲抽泣著,剛剛和男人抱在一起時,她摸到他後背的紗布,很大一片......
回到宿舍,周醫生正靠著牆頭休息,聽到屋門吱呀響才緩緩睜開眼,“回來啦?”
她掃了陳葉雲一眼,看到她辮子上突然出現個紅頭繩,前頭還沒有呢,“你這一會兒功夫怎麼變出個紅頭繩?”
等人走近一看,頭繩還不像新的,破破舊舊。
“周醫生,好看嗎?”陳葉雲獻寶似的拿起辮子把頭繩給她看,這些日子難得有個笑模樣。
“臭美!”周醫生一把把人推回床上,“快休息了,你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多注意。”
她看到陳葉雲眼眶泛紅,不知道是不是躲起來偷偷哭了,周醫生一向不習慣安慰人,只得催她趕緊睡覺。
睡覺了就能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
陳葉雲今天忙了十多個小時,這會兒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模糊間她又想起那個病人媳婦兒在二醫院生孩子的事兒,她迷迷糊糊開口,話也說得含糊不清,“周醫生,你幫忙打聽著那個生孩子的事兒,我明兒醒來就問你啊,希望能順利。”
“行,放心睡你的。”
自從來救援她時常睡不好覺,她總是夢到郝少東去救援被砸了,血肉模糊的,不過今天陳葉雲睡得很香,夢裡的男人很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
一周後,來自青峰市的醫護救援組也要返程了,五萊市人民醫院的醫生病人們都來歡送她們,不少人受了傷還往外跑,要來送一程。
夢夢站在最前面,她很捨不得陳醫生,小姑娘眼裡包著熱淚,強忍著沒落下來,“陳醫生,你別忘了我,一定要記著我。”
“夢夢,我肯定不會忘了你。”陳葉雲伸出手,彎了小拇指同她拉鉤。“你之後跟...家裡人好好的啊,以後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