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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聲音拖了哭腔,“姑娘,等會還去許家嗎?”
小姑娘雙臂抱緊自己,頭埋在膝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應了一聲,“自然是要去的。”
她下馬車時,腳步都是虛浮的,整個人狀態極差。許寧雲見了她,都嚇了一跳,“你剛剛都幹什麼去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虞念清自小就和她關係要好,這時候也沒有瞞著她,將打聽來的消息和她說了一遍。
許寧雲又是著急又是心疼,讓丫鬟捧來熱水親自替她淨面,知道她從早上開始就滴水未進之後,逼著她吃了幾塊點心之後說:“我父親今日剛好休沐在家,等會聽聽他怎麼說。”
“許伯父沒上朝?”她有點驚訝,今日正好是朝會,所有官員沒有特殊情況都不允許告假。
“請了病假沒去。”許寧雲又俯身在她耳旁快速說了一句,“也沒有真的生病,具體什麼情況我也沒明白,等會我帶你偷偷過去就是了。”
她敏銳察覺到中間有什麼辛秘,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許世寧和虞平生交情不錯,見虞念清求上門來,他捋了一把鬍子,停頓了很長時間才問了一句話,“樂平侯沒有向你提起過你父親的情況嗎?”
“這是何意?”虞念清不解,掩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攥緊,朝著許郎中深深拜了下去,“父親失蹤之後,家母傷心過度病倒了。念清一直在照顧母親,兄長在外奔波。因此許多事情念清並不清楚,還請伯父賜教。”
許世寧沒有立即說話,抓過手邊的白玉鎮紙不斷摩挲,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陽光通過窗柩,將書房內映照得金光流動,卻叫人越發睜不開眼。
她卻固執地看著許世寧的方向,神情堅毅,“伯父,念清只求個明白。無論知道什麼,都絕不會往外透露半句。”
許世寧“啪”得一下將白玉鎮紙放下,嘆了一口,“這事有些複雜,實在不是你能夠左右的。朝中對你父親失蹤的事態度微妙,不少人三緘其口保持觀望。接下來怕是要你們自己多費心思尋找下落。你若是信我,其他人也不必去尋了,空出些銀錢找些消息便利的人,讓他們去打探下落。”
許世寧是戶部倉部司郎中,主管出納、租稅和祿糧等。現今皇帝追求長生一道,對朝政多有耽擱。底下的人瞄準了風頭,連橫上下開始大筆往自己腰裡攬錢,導致倉部司的帳面十分難看。尤其是虞平生巡視的幽州一地,偌大州城收上來稅賦不過白銀三百萬兩,州域內交上銀課不過兩萬兩,中間貓膩顯而易見。
虞平生怕是察覺出幽州一地的不對,且拿到了什麼關鍵性證據,才會在回京途中突然遭遇意外。
他腦海中不由想到當初在殿試前,那個如松如竹的男人立站在金鑾殿面對陛下詢問時,溫潤的臉上變得堅毅,緩聲說:“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吾心所向,素履以往。”
這些年虞平生所行之事倒是一如他曾在金鑾殿前說過的話,卻也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他不行,他年輕時也曾鋒芒畢露,這些年卻有老有小過慣了和順的日子,實在不願意去蹚這一趟渾水,卻也由衷敬佩虞平生有將一切揭發出來的勇氣,才在此時願意給虞念清透露出一些消息。
不過更多就是不能了。
他頹然地靠在椅背上,揮揮手示意兩個人出去。
虞念清想笑又想哭,好不容易得知一些消息,卻只是了解到失態更加嚴重。
但她也知道許伯父是看著兩家過往的情分才說這麼多,拜謝之後和許寧雲一起離開。
許寧雲知道這時候再多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倒是沒有說那些乾巴巴的話,給她出了一個主意,“你要是想私下裡打聽消息,不如去找如意坊。”
“嗯?”虞念清眼眶泛紅。
許寧雲提醒說:“如意坊消息靈通。”
她頓時明白了許寧雲的意思。
如意坊是京城中最出名的古玩店鋪,出名倒不是因為裡面的東西有多貴重,而是只要你出得起價格,你想要的都能在裡面找到。聽說如意坊的東家還專門養了一批人行走在五湖四海甚至鄉間田頭,專門搜羅珍寶。這些人打聽消息也是好手,聽說就有人曾向如意坊買過失蹤親人的下落。
不過這種事聽著有些玄乎,虞念清當時覺得這不過是如意坊為了出名而博噱頭,現在卻有點心動。
許寧雲在旁邊又補充說:“如意坊的東家你也知道,就是鎮國公府的梁知舟。”
“梁知舟”這三個字灌入耳中,她心中多了些異樣的感覺,卻沒有開口。
許寧雲便繼續說:“這個人邪氣得很,又喜怒無常讓人猜不出想法。但是聽說他和現在的鎮國公夫人不太對付。你要是想退親,說不定他會幫你。”
梁知舟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子,他的生母病逝後沒有多久,鎮國公就將原本的良妾楊氏扶成了正室,他因此對楊氏極為不喜。而鎮國公對這個長子寄予厚望,卻在不知不覺中將這個長子養成了陰鷙暴戾的樣子,整日裡和一群二世祖混在一起。
京城人提起梁知舟時,總是嗤之以鼻。可前兩年他不知怎麼突然入了皇帝的眼,一躍成了天子近臣,行事越發無狀,讓人輕易不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