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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言山一點兒也感受不到他的焦急,羅里吧嗦地道:“當然了,怎麼可能不受傷?燕候暴斃,我們可沒有硬攻,而是兵分四路,連夜叩開城門……”
殷恆額角青筋直跳:“他人呢?”
岳言山努努嘴:“在裡面同傷兵一起——”
話沒說完,一道黑影如風一般飄過,殷恆側頭,剛才跟在後面的穆君桐不見了。
大軍入城,城內瞬間整肅,城門口點燃了燈火,能夠挪動傷兵基本都被同袍扛了過來,以讓軍醫一入城就能迅速包紮,鬧鬧嚷嚷一堆,軍紀再嚴,此時著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片混亂。
穆君桐四處尋找,一個女子在中跑動,按理說應該被人攔下,但太過混亂,竟無人管她。
火把的光照終究不夠明顯,黑暗一團一團地暈開,走近傷兵團,有站著的,有躺在地上的,還有圍在一起大吼大罵的,穆君桐似乎還在裡面看到了方含章無奈包紮的身影。正是亢奮勝利時刻,很難立刻讓士兵們恢復紀律。
血腥味混雜著硝煙味,極其熏鼻,穆君桐覺得秦玦不會在這裡,但又忍不住在裡面尋找,每一個的背影都像他又不像他。
直到撞上一個半邊腦袋包著布的人,剛才還在城門的岳言山不知何時過來了,扶著傷兵,破口大罵:“誰亂——”
一看,居然是穆君桐。
還沒來得及驚訝寒暄,她就已經忐忑地看向這個半邊腦袋包著布的人。
不是秦玦,她重重鬆了口氣,在岳言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似一道風一樣飄走了。
“欸?”他連忙喊,回頭卻沒找見她的身影。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穆君桐卻跑出了一頭汗,直到找遍了人也沒找到秦玦,才想起自己應該隨便找一個兵將問一問才是。他是帝王,又不是隨隨便便的小兵,怎麼會到處亂跑,更不會在這種混亂的地方呆著。
她站在原地四望,試圖分別哪個是可能知道他動向的將軍。
整理好思緒後,她終於可以喘氣了,視野放大,將入目場景分成無數小塊,找過的沒找過的,直到餘光落到一片黑暗裡。
城牆腳下,黑漆漆的,卻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百無聊賴地支著頭。
穆君桐錯愕,腳步有點飄,快步朝他走過去。
快要走近了,又放慢了腳步。
城牆上火把投下的光影正好照在她頭上,好像是燈火營造的幻象。
黑暗裡的人一愣,飛快地站起來,難以置信地朝她快步走來。
穆君桐都想要罵人了,哪有這樣當皇帝的,在這兒坐著幹什麼!?
她表情可算不上好看,秦玦心裡一跳,故作鎮定:“你來這裡幹什麼?”
她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反問道:“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秦玦被她吼得怔愣了一瞬,斜開眼睛:“這裡清淨,他們太吵了。”
穆君桐一口氣堵在胸膛里上不去也下不來:“王城不比這裡清淨嗎,你在這兒坐著幹什麼?”
秦玦沉默。當然是想快點見到她,但走到城樓才想起,她還被自己留在府邸里,應當不會出現在這裡。
但他又覺得,說不定呢。她那麼期盼天下太平,打了勝仗,她萬一想跟著來看一看呢?
明明可以出城看,找個人問問,但他卻生出了懼意。
看了一圈,乾脆找了個角落歇一會兒。幾夜沒合眼,又不停戰鬥,他實在是有些累了。
他懶洋洋地道:“王城不夠清淨。”
穆君桐又無奈又無語,其他時空的秦玦可最喜歡在王城殺人作樂,哪兒談得上喜歡清淨。
秦玦不懂她的心情,只覺得她那樣的眼光看得人難受,像陷入了溫暖的沼澤,渾身都要化了。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忍不住問。
穆君桐啞了一下,還是點頭承認:“殷恆說這次很冒險。在城門口的時候,岳言山說你受傷了……”天子受傷了,還真輪不到她來擔心。可她就是有些慌張,控制不住。
秦玦不懂擔心這種情緒,只感覺現在的她像是雨後晴空才會有的雲,軟乎乎的,讓他有些薰陶陶。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自己現在好像能夠靠近她。
於是他往前湊了一步,擋住城牆火把投下的光,將她罩在了自己的黑影里。
穆君桐並沒有後退。
他心裡一動,打蛇上棍地再湊近了一點。
她沒有意識到這點,只是問:“你哪兒受傷了?”
秦玦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有些無措:“小傷,不礙事的。”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以身冒險,人沒了,穆君桐就真成寡婦了。
她舌根泛起苦澀,心裡有些酸,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為什麼突然決定收復燕國?”她比其他人更明白這個決定有多突兀,千千萬萬的時空里,秦玦從沒有做出過這個冒險的決定。他傲慢、目中無人,所以他才不會為了無足輕重的城池國土涉險。
秦玦蹙眉:“自然是因為這是最好的機會,若是再等幾年,燕候之子站穩腳跟,想要偷襲可沒那麼容易了。”
可她不是問的戰略,而是他下決定的初衷。
她心臟怦怦直跳,一邊覺得自己的猜想很是離譜,一邊又覺得秦玦這種瘋子確實能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