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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只有附近的人被換下,穆君桐和其中一個人交換眼神,他便領著她往外走。正是啟程時,軍紀森嚴,但仍然避免不了微小的混亂,不停有人交接,穆君桐一直垂著頭,跟隨他們往外走。
直到接近外緣,在她前面領路的人離開,剩下的路就靠穆君桐自己走了。
換上了輕便的行裝,這對她來說問題不大。她混入糧草車中,等守衛轉頭,滑下,再隱匿到另一輛車後。就這樣偷偷摸摸地穿梭,終於在天徹底大亮前脫離了隊伍,她閃身進入附近山林,爬上山頭往下眺望,蜿蜒的軍馬隊伍看不見盡頭,根本不知道秦玦在哪兒一截。
她沒再耽擱,一邊跟時空局聯絡,一邊往反方向逃離。
明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但在樹林中穿梭,她仍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輕快。附近沒有村莊,荒蕪至極,穆君桐一個人在荒原上走著,根據殷恆給的路線,終於在日暮時分找到了可以歇腳的小村。
其實到了這裡就不用再跑了,戰事要緊,秦玦不是那種會丟下大軍出來追人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想找穆君桐,怎麼都能找到。
她在村裡的破茅草屋呆了一晚上,到後半夜的時候終於接到了時空局的消息。
“復刻軀體已準備到位,需要製造什麼死因?”
穆君桐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她倒是沒有細細思考過。秦玦那麼精細的人,若是死因有異,他一定會懷疑。所以這個死因一定要足夠堅實,讓他完完全全相信自己徹底逝世,無法挽回。
她想了很多種死因,連自殺都想過,但她沒有任何理由自殺,秦玦一定會懷疑。
或許匪盜?以她的武力值和防禦本領,一定要是成氣候的匪盜才能捉住她殺死,她去哪兒找匪盜窩呢。這樣糾結了一會兒,穆君桐乾脆道:“重傷吧,內傷外傷一起,死因不明,讓他慢慢調查去吧。”
通訊儀對面應了一聲,對她道:“大概需要三天時間來準備。”
三天時間裡她不斷躲藏,就算秦玦發現端倪拷問殷恆,也來不及派人來尋她。穆君桐鬆了口氣,天一亮繼續開始行路,走了一天,在另一個破落的小村找到茅草屋歇腳。因為戰亂,村裡的人都出去避難了,所以夜裡十分死寂,荒涼至極。
穆君桐感覺自己躺太久了,身體素質明顯下降,竟然感覺走了一天很疲憊。
她找了個木板床躺下,硬邦邦的,全是灰,但勉強可以休息。其實不用再跑了,等著時空局聯絡自己就行,但她心頭總有不安的直覺,不斷地提醒她警醒。
穆君桐閉眼休息,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外面傳來響動,她驚訝地坐起身來,快速上樑躲好。
來人絕對不可能是秦玦。穆君桐辨別屋外的聲響,不大,說明來人很少,那也不是秦玦派來的手下。她趴在房樑上,無法確定外面的人是否是來找她的。
一直以來積攢的不安感此時徹底爆發,直到她聽到有人在外面大喊:“君桐!君桐!”
穆君桐愣住,這是道女聲,沙啞、焦急。
她從房樑上滑下來,慢慢朝屋門靠近,呼喚她的聲音仍在繼續,越聽越耳熟,直到聲音靠近放大後,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刁玉!
她立刻打開房門,往外走去。
刁玉坐在馬車車轅上,滿臉焦急,身旁坐著一個悶不吭聲但是同樣擔憂的男子,穆君桐依稀可以辨認,那是刁器。
即使她現身了,刁玉也沒有停下呼喊,她太著急了,根本不能在黑暗中仔細用目光搜尋。
穆君桐只好出聲:“我在這兒。”
刁玉嚇了一跳,下一刻,也不知是驚是喜,從馬車上跳下來,飛快地跑過來。
穆君桐趕緊上前扶住她,她雙眼紅腫,將哭未哭:“君桐,求你,回去吧。”
如晴天霹靂般,穆君桐愣在原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刁玉,根本沒想到刁玉會對她說這句話。
刁玉想必是找了她很久,很是疲倦,嗓音完全變了調,她掏出一封信,塞到穆君桐手裡:“這是國師讓我帶的信。”她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你若不回去,一切都會來不及了。”
穆君桐不明就裡,展開信,殷恆的措辭很簡單,看樣子寫得很匆忙。
百姓守城不出,君上焚城,數城牽連,瘟疫接踵而至,百年大災,民不聊生。本不應如此,但你走那日,我便看到了此般幻象。這是中原本該有的浩劫,國運反本還原。我本該感到安心,卻想起了六年前你在城樓質問我的那些話,藐小而又真實的苦難對我來說重要嗎?我做出了選擇,現在輪到你了。
穆君桐太陽穴劇烈地跳動著,錯愕不已,拿信的雙手忍不住戰慄。
刁玉焦灼地看著她,連口氣也沒能來得及喘,她道:“國師說,他違背師訓,妄圖改命,這是他的妥協。”她艱難地道,“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妥協。”
“妥協……”穆君桐重複了一邊,抬頭看她。
刁玉被殷恆描述的未來嚇得魂不守舍,她是平民百姓,更能切身體會焚城和瘟疫代表著什麼,都不需要勸服她,只要告訴她能阻止這些的發生,她願意做任何事,所以她想也沒想就領命來尋穆君桐。
說是尋,不如說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