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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片炸裂聲響起。
秦玦掌心浸出鮮血,他垂頭,憮然看著被自己捏碎的茶杯。碎片扎入皮肉,鮮血混同著溫水不斷滴落。
正如她所言,事事不會如他所願。他用力握緊茶杯,最終只會將其捏碎,碎片反過頭來刺穿他的皮肉,鮮血淋漓。
他恍若為覺,將碎片重新握緊,另一隻手掏出金帕擦乾錦被上低落的血水。
可惜怎麼都擦不乾淨。
他只能生硬地岔開話題,學著別人的模樣,露出一個不太熟練的溫柔笑意:“別擔心,我會替你尋到名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穆君桐累了,不想再答,側開頭,閉眼假寐。
秦玦便站在床邊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她再醒來時,秦玦已經不見了。
她低頭,發現身上蓋著的錦被換了一套新的。先前滴落的血痕消失,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穆君桐垂眸,執迷不悟。
第62章
秦玦不知道去了哪兒, 從那天起,穆君桐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休息了兩日,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恢復了力氣。
她明白, 自己這是迴光返照了。
穆君桐裹上厚厚的衣裳, 出了院門。
那日她說想要清淨,秦玦當真撤走了所有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獨居的日子。
他不在身邊,正好方便穆君桐辦事。
殷恆確實沒騙她,他們沒屠城,也約束了兵將, 所以城中如今看著蕭條, 卻沒有混亂。底層百姓就是如此堅韌,剛剛經歷了劫難,不過短短四日,他們又重新振作,開始了日常生活。穆君桐聽到了孩童的打鬧笑聲,但很快就被大人制止了, 他們絲毫不明白大人的苦痛。
災難來了, 就躲避;躲不了, 就受著;房子燒毀,就再建……無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穆君桐繞過熟悉的街道, 走到喪事街。
因為兵亂的緣故,城中棺材已售空,走遍整條街, 唯有一個最貴重的棺材留著。
穆君桐毫不猶豫地買下了, 也算是奢侈了一把。
見慣了生離死別, 棺材鋪的店家對於買棺材的人沒什麼同情的神色,只是冷漠地問:“給您送到哪兒?”
穆君桐想了想,報了小院的地址。她感覺身體越來越有精力了,迴光返照之意強烈,應當要不了幾日就會離開,但不確定具體時間,只能等著,所以還是把棺材送回小院比較好。
她嘆了口氣,之前盤算著讓秦玦幫忙,現在二人已經決裂,她還存著震懾秦玦的心思,不能讓秦玦知道她馬上就會離開,所以想來想去,只能找到刁玉幫忙。
游家是一塊兒肥肉,在此次混亂中遭了大難,刁玉提前察覺了危險,跑回了刁家,躲在地窖里沒出來,算是逃過一劫。
劫後重生,見到穆君桐她很是激動。兩人寒暄一番,穆君桐便道:“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幫忙。”
刁玉的命是她救回來的,別說幫忙,就是為她捨命也不會猶豫。
只是穆君桐這個“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時日無多,差不多就剩兩三日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置辦後事。棺材我已經買好了,你只需要遣些人將我抬到城外,隨便找個孤山埋了就是。千萬不要麻煩,不要停靈,越簡單越好。”
刁玉怔怔地看著她,穆君桐本以為她會拒絕,畢竟這事實在是晦氣,或者會問一大堆問題,問得她啞口無言,沒想到刁玉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過了很久很久,她點了點頭,垂下頭輕聲道了聲:“好。”
大事被解決了,穆君桐重重鬆了口氣,對刁玉多次道謝,並想著將死後自己剩下的錢幣和值錢的物件都留給她。只是現在開口刁玉肯定不會受,穆君桐便回家寫了長長一封信。
寫完信,棺材也送到了,穆君桐讓人放在她床下,這是圖吉利的做法,也沒人奇怪。
一切置辦好後,就只需要等著時間節點的到來。
穆君桐百無聊賴,今日走了很遠,身子有些疲憊,靠著床榻轉眼間便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醒來時,面前有人影晃動,苦澀的藥香撲鼻。
她嗆咳了一下,人影靠近,將她扶起來:“感覺怎麼樣?”
溫熱的瓷碗湊到唇邊,穆君桐才發現這人正在給自己餵藥。
她徹底清醒,眨眨眼,看清眼前的人。
秦玦對她笑了笑:“剛才詠城的邑巫來了,說你只是經絡不暢,開了些藥。”
穆君桐別開頭:“我不喝藥,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她實在不信任巫醫的醫術,別喝出毛病了。
秦玦不懂伺候人,聞言便將藥碗放下,遞來一個紙包,一拆開,甜香味絲絲縷縷。
他學著別人照顧病者的模樣,刻板地念著:“吃了糕點,就不苦了。”
穆君桐詫異地轉過頭來看他,不明白他又在演什麼把戲,學得一幅正常人模樣,卻只有皮肉沒有靈魂,如提線木偶般詭異。
她警惕地往後躲閃了一下,緊緊皺著眉頭看他,眼神陌生又防備。
秦玦渾然沒有被下冷臉的感覺,只認為自己學的這個人不受人喜歡,下次換個人模仿就好了。他放下糕點,開口道:“曲國善醫者不多,今夜我就要動身去臨國,到了那裡再為你尋覓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