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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合上眼,耳邊似乎已經能夠聽見戰火連天時人們的哭嚎。
即使閉上眼,眼前還是浮現出了斷壁殘垣、屍橫遍地的屠戮之景,這些畫面頻頻入夢,是不可更改的未來。
聽到秦玦的腳步聲,他睜開眼,眉宇間染著一絲悲憫:“如此行動,怕是會擔上惡名。”
秦玦的腳步頓住。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會將這些話聽進去,可是此刻他卻忽然道:“何為惡?”
殷恆本來沒有勸導之意,只是嘆息,忽然聽到秦玦這般問話,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秦玦側身看向他,眸光里顯示出與世不合的疑惑,不分善惡,無謂善惡,這是一種純粹的殘忍。
殷恆垂下眸,避開秦玦的目光。
他心頭也明白,這是該做的。若是心慈手軟,只會拖後腿。
……
岳言山忙著挑選宴席,而穆君桐則是忙著禍害雞蛋。
在無數次失敗後,穆君桐總算做成了蛋糕。
說是蛋糕,也不合適,更像是甜味的鵝黃色發糕。不過以穆君桐的手藝來講,能做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秦玦最好是不要嫌棄她的蛋糕,否則她一定會在離開之前最後爆錘他一下。
到了約定好的時辰,穆君桐將蛋糕放進食盒裡,提著食盒趕往酒樓。
若是問秦玦他有無朋友,他肯定會嗤笑一聲,忽視這個愚蠢的話題。
但若是問岳言山秦玦有沒有朋友,他能好心地數出一大堆,熟的不熟的,打過照面的都能算朋友。
不過想著這樣太費錢了,他最終還是只請了幾個秦玦相識的人到酒樓。
名義上是他請客,雖然尋不到由頭,但他死纏爛打著,大家也就推開手裡的事來了這裡。
秦玦落座,總覺得此事或有古怪,反覆打量岳言山。
岳言山被他審視的目光看得背上汗毛炸起,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脫口而出今日的目的。
在他快要堅持不住時,穆君桐終於趕到了。
她一進來,恭候已久的店小二便魚貫而入,將菜盤滿滿當當地擺在桌上。
秦玦坐在岳言山身邊,看著遲遲趕來的穆君桐,忽然開口道:“你此次做客到底是為了什麼,怎麼還叫上了她?”
語氣明明平平淡淡,沒什麼情緒,但岳言山就是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
他連忙給穆君桐使眼色,眼角都快抽筋了。
穆君桐落座,終於開口了:“多謝各位趕來,今日其實不是岳言山做客,而是我做客。”
秦玦一愣,微微蹙眉,試圖揣測穆君桐此行用意。
但任他怎麼想,都想不到穆君桐為什麼要這麼做,難不成發現了他們師門暗中的行動,此宴是做刺探之意?
他還在警惕地思索中,穆君桐就拋出了後半句話:“今日是秦玦生辰,大家不要拘泥,吃喝盡興,一同慶賀。”
正在忖度的秦玦思緒陡然斷掉,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的話音落,桌上來賓都已高喝著湊起趣兒來,爭相搶奪起酒壺,試圖斟酒。
一片鬧哄中,秦玦錯愕地抬頭,隔著桌案對上穆君桐的面容。
她眉眼舒展,並未看自己,而是大方地招呼眾人道:“酒不夠再要便是了。”
秦玦眨眨眼,掩蓋住眼底的迷茫。
生辰?
她為何知曉自己的生辰?又為何要慶賀?所以今日岳言山行跡鬼祟就是為了瞞住自己嗎?為何隱瞞?
疑惑太多,他一時理不出頭緒。
只感覺有一種古怪的暖意在胃裡蒸騰,帶著整個身子重重下墜,像是將他釘在了原地,無法思索,只能愣愣地看著穆君桐。
他像爛在泥水裡的木頭,忽然撞見了艷陽天,濕氣被蒸發,只剩下乾枯開裂的驚惶。
第55章
被這種足夠強烈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 穆君桐總算回頭,給秦玦使了個眼色。
秦玦壓下眉頭,根本讀不懂。
穆君桐也很尷尬, 雖然說早就想到秦玦是不會感覺到驚喜的人, 但這個反應是她萬萬沒有預料到的。
驚訝也好,煩躁也好,木著一張臉沒反應是怎麼回事啊。
桌上坐的皆是少年郎,穆君桐一說話,他們就徹底不拘束了,大口地吃喝起來, 還有人端著酒杯來敬秦玦。
秦玦只覺得耳邊如蒼蠅飛過一般嗡嗡作響, 根本不理會他們,想要避開這種吵嚷。
他這般冷淡,眾人都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穆君桐不好讓氣氛冷下來,只能拿出食盒。
眾人的視線便從秦玦身上落到她手上。
她拉開食盒,清咳兩聲掩飾住尷尬:“這是我家鄉的糕點, 常在生辰食用, 同長壽麵差不多, 主要是討個吉利。”她心虛地解釋,“形狀奇怪是因為要切開,而且主要也不是用來吃, 是用來插蠟燭許願的……”
其餘人不知真相,信以為真,唯獨秦玦一眼看破穆君桐的想法。
相處這麼久, 他還不知道穆君桐是什麼手藝嗎?看她這麼極力遮掩, 很明顯就是味道不好了。
但不知何為, 秦玦覺得她這幅強行辯解的模樣非但不傻,反而很是有趣,他盯著麵皮僵硬的穆君桐,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一笑,本來吵吵嚷嚷的廂房瞬間就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