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
穆君桐儘量放鬆身體,在來人逐漸逼近時,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秦玦是否會看穿她,穆君桐動也不敢動,十分努力地扮演一具屍體。
腳步聲停下。
穆君桐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冰冰涼涼,如滑膩的毒蛇,簡單地掃過她的面孔,這好像是他早已習慣的動作,並未仔細打量,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穆君桐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身體依舊保持不動。
秦玦腳步動了,他緩緩靠近,在穆君桐枕頭旁邊放了個什麼。
很輕,她都聽不到響聲。
直到有一股細微的香味傳來,這是……花香?
她不敢分神,感覺到他慢慢挪動腳步,繞到了她身後。
她就像被一根細絲牽引,全身的注意力都隨他的動作而戰慄。
穆君桐半個頭皮都在發麻,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幹什麼。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有梳子碰觸到頭皮,穆君桐悚然一驚,秦玦居然在給她梳頭?!
一下,兩下,梳子摩擦頭髮,發出細微的嘶嘶響,他無比熟練,好似做了千遍萬遍這樣的動作,輕柔有溫柔,將她頭髮梳好後,慢慢攤開,讓頭髮自然散開,好像是睡熟時不自覺滾出的凌亂模樣。
他很滿意,定在原地看了幾眼,在穆君桐快要窒息的時候,終於挪開目光,準備走了。
隨著腳步聲的遠去,開門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石門合上,室內重回死寂。
穆君桐重重地吸了口氣,悄悄睜開眼,渾身發僵地爬起來。
秦玦這是什麼意思?
他將她的軀體放在這裡,還給她招魂,是擔心鑲嵌在他腹部的晶片有問題嗎?可是六年過去了,他應當明白自己的死亡並不會對他有影響,還是他不敢放心,非得讓她回來取出來?
現在她一身儀器都被剝奪,又在秦玦的地盤裡,實在是弱勢。
她腦子裡面亂糟糟的,自己死前和秦玦的最後一處相處可謂不愉快,不知道秦玦有多恨她,她退路也沒了,想求個好死都不能。
越想越發愁,穆君桐蹙著眉頭,坐起身,頭髮帶動了枕旁的花朵,她下意識側身看去。
見她盯著花,剛才一言不發裝死的敖成又來了趣味兒,不陰不銥誮陽地道:“你的假兒子可是大孝子,這麼多年,每次來看你都會給你帶一朵花——”說到這兒,他看著穆君桐的不老不衰的面容,忽覺怪誕,曾經他們瞧著像姐弟,如今倒是完全談不上了,這每次送花的行徑,怎麼瞧怎麼彆扭。
穆君桐捕捉到了關鍵詞:“每次?”她連忙問,“他多久來一次?”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處境,首先就要從這個暗無天日的石室里逃離,避開秦玦很重要。
敖成扯了扯麵皮,青白如惡鬼:“我哪兒知道。”但他一個人太久,實在是想找人說話,還是補充道,“每日都有人送我出去吃飯吃藥淨身,按著這個來算,短的話三日,長的話一兩個月。”
三日,足夠了。
穆君桐毫不猶豫地翻身下地,赤著腳往門口走,無論如何,先研究石門如何打開再說。秦玦不可能只在外面留下開門的機關,所以一定有從內打開石門的方法。
她用手摸索著石壁,冰冷的觸感傳到掌心,讓她有一種不安的直覺。
石門不留縫隙,平坦至極,根本看不出哪裡有機關。
身後忽然傳來敖成的聲音:“在下方。”
對啊,還有他日日看著,肯定明白怎麼打開。
穆君桐連忙聽他指揮,蹲下身子,摸索著下方的石壁,但每一塊兒都很堅硬,沒有什麼不同的。
她一點一點往上摸,也不知道摸到了哪一塊兒,忽然聽到了一聲轟隆巨響。
這和在石台上聽的聲音不同,貼的這麼近,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開,她又沒有準備,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往後一仰,跌坐在地上。
祭天台極高,石門一開,大風洶湧而至,扑打在面上,讓她忍不住抬手遮面。
呼呼風聲如同野獸的悲嚎,似要將她席捲而走。
但風不會帶來壓迫感。
穆君桐放下袖子,抬頭朝門外看去。
秦玦果然站在石門外。
夜幕低垂,墜著疏疏落落孤星,高樓視野下,黑暗無邊無際,陰慘慘,壓抑至極。
他垂頭看她,衣袍隨風舞動,獵獵作響。
作者有話說:
[1]《招魂》,《日書》
第65章
濃稠的黑暗中, 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穆君桐,看不清神情。
對於穆君桐來說,不過是睡了一覺的功夫, 再醒來, 已時隔六年。而六年後的秦玦就像完全換了個人一般,一點兒也找不到當初的影子。
這種突然的陌生感讓她十分警惕。
他長高了太多,估計有一米九了,肩很寬,似乎單手就能環抱住她。穆君桐忽然意識到,這種身影和自己夢中那個人一模一樣。而夢中那個人形如鬼魅, 眨眼間就要了她的命, 還想吃了她的屍體。
想到那個極其真實的夢境,穆君桐下意識捏緊了拳頭,做出備戰姿態。
六年,他們相處也才不過短短一年,這六年足夠完全改變一個人。
秦玦往前邁了一步,穆君桐連忙跟著往後退避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