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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玦盯著她不說話,他沒忘了自己要裝模作樣的打算,但此時此刻實在是裝不下去。要他去脫那些人的鞋……還要翻找?
他忍了再忍,也不知道在心裡怎麼說服自己的,終究還是低下頭,把首領的鞋脫了。別說,還真在鞋墊里翻出了布幣。
暴雨傾盆,夜色如墨,但秦玦的臉色比夜色還黑。
搜完所有人以後,他把搜到的銀票和銅板疊一起,放在穆君桐準備的布匹上,然後忍無可忍地衝到了廟外,用雨水把手沖了足足兩刻。
雨水四濺,身上的衣裳難免會被打濕。
穆君桐坐在石台上,勸道:“你身上也不乾淨呀,又是血又是灰,就不要嫌棄——”
話沒說完,蹲在廟門口的秦玦就轉頭冷冷看了穆君桐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說,“你不嫌棄你去摸啊。”
沒想到居然被刺激得暴露本色,穆君桐沒忍住笑了起來,還在勸:“你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當心著涼了。”她身上的藥不多,總不能全給他用了吧。
不過說實話,秦玦這身體素質可真夠好的,傷成那樣還能說能走,再加上本身又是個能忍的性子,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重傷的模樣。
如果是穆君桐受了這樣的傷,別的不說,高燒就能拖死她。
秦玦聽她在後面說話,一聲不吭,用黑漆漆的後腦勺表達自己不想說話的心情。
等他回來的時候,臉色有點發白。
穆君桐沒睡,枯坐著等天亮,而秦玦似乎是在等她睡覺,坐在她身邊,好幾次偷偷瞥他。
“幹什麼?”
秦玦收回目光,一幅無事發生的模樣。
穆君桐不管他,只要她清醒著,他就不能作妖。面對傷重的秦玦,她的武力可以做到完全壓制。
又是一陣沉默,還是秦玦先受不了了,他忽然道:“給我用一下小刀。”
穆君桐警惕地盯著他。
秦玦被她打量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耐煩,那股陰鬱的氣質又在隱隱探頭,被他生生壓下去:“我拿刀能打過你嗎?”
很有道理。
穆君桐把刀借給他。
秦玦接過刀,走到躺在地上的首領面前,撩起他的袖子,忽然,對著他的手臂割了下去。
穆君桐被他的舉措嚇了一跳,眼見著對方手臂往外滲血,秦玦卻還不停手,而是將手指伸入了他的傷口。
嘶——
這一幕讓她生理性牙酸,她忍不住問:“你這是……”
接著就見秦玦從他血肉里摳出了一個很小的印章,他不甚在意地把上面沾著的血在那人衣裳上擦乾淨。
穆君桐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上次她明明把秦玦搜身過,他還是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短刺。
原來是藏在了傷口裡!
她當時搜身摸到他腰間時,他呼吸停滯了半拍,她還以為是因為他怕癢,原來是因為心虛!
後來他傷口裂開滲血,她還給他餵了半片藥片,原來全是自作自受,傷口開裂是因為從傷口掏武器。
她環著手臂,看著秦玦走過來,冷笑一聲,伸出手。
秦玦不解地看她。
穆君桐抬眉。
秦玦懂了,吐字有點慢吞吞的:“你並不需要。”
穆君桐不動,依舊伸著手。他審視著她的神色,恍然大悟——剛才自己的動作讓她明白了上次短刺怎麼藏的。
自己這是怎麼了?既然犯了這麼愚蠢的錯誤。
都怪這令人煩躁的頭暈,他不應該這麼衝動行事,不知道她猜到了多少,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覺得他不夠順從,他有沒有暴露真面目……
這樣想著,他的頭更疼了。
秦玦將印章放到穆君桐掌心,就當交給她暫為保管。
沒想到穆君桐接過,忽然將裙子一撩,嚇得秦玦倒退半步,瞪大眼睛看她,痛如刀絞的太陽穴都麻木了一瞬。
不過她的裙子下面和一般人不一樣,並沒有穿著中裙和袴,而是穿著剛才作戰時那身黑色緊身衣裳。
她在大腿一旁摸了一下,一個口袋被打開,將印章往裡一放,再一摸,口袋就緊緊地合了起來。
秦玦怔怔地看著她做完這一套動作,等她把裙子放下來時,才收回目光。
他面色變得古怪了起來,幽幽地盯著穆君桐,半晌問道:“你每次拿東西,都是從……裙下?”
穆君桐理所當然地答道:“不然呢。”
他不說話了,面色很複雜,都忘了和穆君桐討價還價商論印章的事兒,只是在她身邊坐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上去有點被衝擊到。很奇怪,從人家傷口裡攪和掏出印章的人,居然會被這個衝擊到。
雨不停,兩人就只能在廟裡待著。就這樣沉默地盯著外面瓢潑的大雨,一直到快要天明時雨才停了下來。折騰了一晚上,兩人都十分需要睡眠。
現在有錢了,穆君桐估摸著可以進城住個店,好好歇息一晚再說。
想到秦玦精準地占卜到了這群人的行蹤,她好奇地問:“咱們今日進城還會有追兵嗎?”
秦玦看上去很是疲憊,垂著腦袋,說話的語氣很低沉,顯得有點不耐煩:“不會。這群人已是箇中高手,只要他們失了方向,其餘人就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