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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君桐一動也不敢動,她在心裡數著秒鐘,等了整整兩分鐘後,才從牆面上脫離下來,四肢太過於緊繃以至於現在有些脫力。
她調整呼吸,讓四肢重新恢復力氣。
夜風寒涼,四下無人,秦玦不僅遣散了他宮殿周圍的人,更外圈的人也全都被遣散了。
人渣,神經病,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讓她也跟著撤離?
是他故意留著自己在宮殿內等到今日折磨泄憤,還是……秦玦其實給過她機會?
她因為顧忌著宮女的性命,一直不敢有任何行動,憋屈又老實地呆在殿中。
她一向腦筋直,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但此時她卻忽然明白了秦玦的意思。
他一直都這麼說:她的愚昧善心會害了自己。
穆君桐差點想譏諷地笑出來,所以今日是要給她個教訓嗎?讓她不要再顧忌別人的性命,讓她變得和他一樣心狠手辣,讓她退步。
穆君桐緊緊貼著牆根行走,肌肉以為過度控制用力而變得酸麻,怒氣讓她陡生精力,去他爹的,她永遠不會被馴化。
若是他們之間除了同歸於盡以外只有一方被馴化的結果,那麼這個被馴化的人也一定不是她。
她渾身緊繃,連簡單的風動就會觸發她的警惕心。這一身衣裳終究是限制了她,明明極其小心,她仍能聽到布料摩擦聲,這些極其微小的響動就像腐爛的血肉,不知什麼時候會吸引到陡然乍現的秦玦。
在這種極其煎熬的緊繃中,她終於挪到殿內。
殿內無燈,黑暗才是她的主場。
她像一隻靈活的貓,迅速爬上了房梁,蹲在上面一動也不敢動。
此時她能做的只有等。
“吱呀——”門開了。
秦玦故意弄出來這份動靜,就是為了讓她驚嚇之中露出行蹤。穆君桐緊緊咬著牙根,將自己心跳壓下。
他的氣息仿佛毒蛇,在殿內慢悠悠的遊走,好幾次都從穆君桐的身下路過。
她將呼吸拉長,默默祈禱草藥讓他入眠的同時,也能麻痹他的五感。
穆君桐在心頭默默數著數,不敢放過他發出的任何一絲響動,隨時準備從房樑上移走,直到她忽然意識到一個更為可怕的事情。
秦玦的氣息忽然消失了。
血液逆流,她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好利落的身手,原來你的病是真的好了。”他的聲音飄忽森冷,在空蕩蕩的黑暗大殿中發出窒息的回音。
穆君桐抓住房梁的手收緊,指節泛白,仍然不敢有任何回應。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語氣倒是輕鬆至極,尾音微微上揚,顯出一種不合時宜的娓娓動聽,像情人的耳語:“你終究是……又騙了我。”
呢喃聲從身下傳來,穆君桐幾乎是本能地頭皮發麻。
她的戰鬥意識在此刻被激到了頂峰,黑暗裡,她的瞳孔不斷放大,看見了秦玦試圖攀爬而上的身影。
“砰——”
她從房梁躍下,抓中了這個時機。這是獵人找到獵物的時刻,也是獵物反撲的時刻。
穆君桐落到了秦玦背後。
她四肢緊緊纏著他,將他牢牢固定,手臂卡住他的喉嚨。
窒息感襲來,秦玦想要甩脫她,她卻緊緊纏著他的身體,掙脫不得。
電光火石中,穆君桐抬手,狠狠地將麻醉針插入了他的頸側。
瞬間,麻醉劑推入。
秦玦反抗的力度變小。
他沒能料到這個意外,甚至為穆君桐的靈敏感到驚喜,他輕笑一聲:“原來你進過地牢。”
穆君桐渾身是汗,剛才的陡然爆發讓肌肉有短暫的酸麻,她從秦玦背上跳下來,看著秦玦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地倒在地上。
麻醉針隨著他的動作晃動,給黑暗帶來了一抹閃動的銀光。
穆君桐後退兩步,終於敢大口呼吸了。
氧氣湧入肺部,她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這種快感剛剛到達四肢,緩解了她的無力時,忽然聽到一句陰冷至極的責怪:“……你又騙我。”
穆君桐驚駭地後退,牢牢盯著地面上那個已經倒下的黑影。
秦玦慢慢站了起來。
他轉身,明明殿內黑暗至極,穆君桐卻能將他眼底的疏離看得清清楚楚,陰淒、銳利,甚至還有一絲看垂死獵物的憐憫。
仿佛時空重疊一般,穆君桐看到了那個未被干擾過的、恐怖至極的大暴君。
她難以置信地後退。
秦玦毫不在意地拔掉頸側的麻醉針,就像拿下落到肩上的枯葉一樣,他問:“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了嗎?”
幾乎是話音落的一瞬間,他動了,穆君桐也如風般飛上了房梁。
砰砰砰。
□□撞擊木樑,穆君桐不斷跳躍躲避。
這次她再也沒有掩蓋身形,因為她知道這都是徒勞,現在唯有竭盡全力地躲閃奔跑才能贏過他。
追擊中,她好幾次都憑藉著身形的柔軟穿過了狹小的空間。
可是一味地逃離終究有盡頭,穆君桐慌不擇路,落到了大殿角落。
她緊緊靠著牆根,看著秦玦向自己走來。
不好。
不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躲不開了,而是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喪失了鬥志。在幾次追擊中,一松一緊,輪番下來,她終於受不住了,這就是秦玦放任她逃離玩起狩獵遊戲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