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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間四肢僵硬地不知如何擺放, 都怪這詭異至極的溫馨感,讓她一時迷糊了。
她是不是最近太懈怠了,以至於同他走得太近,竟然會在失神之時表現出這種算得上親昵的行為。
秦玦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但很快他就垂下了眸,下一刻,他有些戲謔又有些不屑地說:“多謝母親。”
不知怎麼的,怪異的氣氛一下被打破,穆君桐鬆了口氣。是啊,最近一直同他扮演母子,雖說多少帶點羞辱欺壓的味道,但怎麼也形成了慣性,一瞬失神的親昵也是正常的吧。
剛才過於防備警惕,現在找到了原因,穆君桐不再細究,很快將這事兒揭過,挑著眉回應:“乖兒子。”
是的,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是正常的。
可以打鬧鬥嘴,甚至可以表面無比和諧,但是絕不能有一絲絲靠近的苗頭,必須得保持絕對的疏離。
穆君桐明白這個道理,秦玦同樣。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放鬆,好似真如稱呼那般,是對和諧的後娘繼子。但剛才那一個晃神後,穆君桐立刻被驚醒,加固了兩人之間那堵疏離又防備的薄牆。
她撐在石台上,與他自然地閒話:“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
秦玦切肉的手微微一頓,但極其輕微,很難捕捉到。
“拜師以後,學得東西很多,而且還要隨師兄滿山野的辨認草藥,所以時常天不亮就要出發。”
穆君桐點點頭:“這樣啊。”也沒說信不信,看上去好像真是隨口一問的關心。
時人喜食羹,秦玦用做白羹的方式烹飪蛇肉,加入稻米與調料熬煮,熬至熟爛濃稠後嘗了嘗味,濃淡合適,便盛出兩碗提前吃午食。
飯桌上,穆君桐再次與他閒話:“前些日子給你求的平安符你還帶著嗎?”
秦玦卻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側眸,避而不答:“問這個做什麼?”語氣不大好,一幅看不上平安符的樣子。
帶著就帶著,沒帶就沒帶,有什麼好岔開話題的。穆君桐不解,但她本來也不是真的想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引入話題,好讓她勸說秦玦隨身攜帶平安符而已。
她道:“聽你說要上山采草藥,必定會穿梭密林之間,又想到了今日我只是在河邊就遇到了毒蛇,所以覺得有些危險,便想到了平安符。”她順理成章地勸道,“隨身帶著吧,聊勝於無。”
她不是會關心秦玦的人,所以她很惡毒地補充道:“萬一真出事了,被蛇咬或是掉下懸崖,我可捨不得把最後的藥用完。”
秦玦抬頭,虛了虛眼睛,似在審視她。
他心眼兒一堆,說不定能看穿自己的意圖,穆君桐有些心虛,但作出挑釁的模樣,表明自己真的太心疼藥片了,不想在他身上浪費的態度。
或許這個理由的可信度比較高,秦玦垂下眼,語氣有些冷:“知道了。”他冷哼一聲,“也就是你才會信這些廟裡求來的玩意兒了。”
這傢伙,明明光是出行也要卜卦,卻又偏偏不敬鬼神,真是極其矛盾的一個人。
她隨口接道:“怎麼也是我辛苦求來的,你不信就算了,但也別糟蹋了,隨手扔了可是會被我揍的。”沒發揮監聽作用不是問題,若是被其他古人撿到了就成大問題了,在她離開之前,必須得把這些高科技儀器全部收回。
秦玦沒接話,穆君桐心想應當是掛在床頭的啊,不會一語成讖,真被他扔了吧。她連忙追問:“你把平安符放哪兒了?”
一直埋著頭的秦闋忽然僵了一下,旋即他很快站起身,端著碗一幅吃完了的樣子,漫不經心地答:“嗯……記不太清了,大概是隨手放在桌上了吧,沒太在意。”
說完,也不等穆君桐反應,立刻轉身走了。
穆君桐疑惑地看著他,總覺得奇奇怪怪的,這個話題有什麼好躲避的嗎?
……
秦玦走進密不透風的暗室,點燃掛在石壁上的火把。
唰——
火光照亮室內,露出坐在地上的老婦人。
她虛了虛眼睛,不太適應這光線。
秦玦很有耐心,站在她面前,慢慢等她清醒意識。
餓了幾日,又整日無法見光,老婦人,準確地來說,這位身披黑袍的大巫覡終於認命了。
怎麼會呢,那場大火本該燒掉一切,也該燒死眼前這個人。
命如棋盤,顆顆棋子早已落成,想要改命無異於登天之難。但她和秦玦都看到了改命之點,她想用火海脫身,燒死惟一的威脅秦玦,而秦玦知曉若是她成功,他再也找不見她了,所以毫不猶豫地前往。
她脫身了,秦玦卻沒死。
一棋挪動,滿盤皆變。兩人死里搏生,終究還是她敗了。
她的眼白泛著灰,透著詭誕的醜陋,她用這雙眼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秦玦的臉,突然笑了出聲:“最近日子過得很鬆快?”
秦玦微微蹙眉,輕飄飄地將目光落到她身上,由上至下地睥睨。
明明這幅神色與往常無異,但宗祝卻能一眼穿破皮囊,看到他的內里。
她的視線慢慢失焦,盯著他的胸腔,面上漸漸浮現出譏誚的笑容:“阿玦,你同你親母一樣,明明是偷來的懶散日子,卻真以為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