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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又非夢,不管是過去還是曾經,都那樣真實地存在過。月影迷濛,耳中似乎又聽到那曲天下間獨一無人的籟音簫聲。
“公子如此執著,倒叫小女狐疑,天下間人人稱頌的第一公子何曾變得這般無賴了?小女更清楚地記著,十八年來可不曾命犯如此桃花。”
“朝天宗乃當今武林第一大門派,無雙公子的大名小女如雷貫耳,卻不曾想今日會這般狹路相逢。倘若世人知道,無雙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公子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穹蒼,若天下都沒有戰亂,他們就不用背井離鄉妻離子散了。可眼下我們勢單力薄,無法與殷國對抗……”
“呼延將軍雖是異族人,可他從軍數十年,對西川的風土人情更是了解。我們要斷了南蘅向北的退路,必須要跟他聯手,你為什麼要拒絕呢?”
“穹蒼,我背棄了家族親人,叛離了師門,這世上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不管將來的路有多麼難走,我都不會離開你身邊,除非你背叛了我們的誓言,背叛了我們的感情……”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哪怕你被皇帝設計與昌平公主有肌膚之親。可是穹蒼,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如我信任你般信任我呢?”
“我心裡最重要的是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為什麼要逼我?你明知道虞家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的,為什麼還要把他們都下獄了?”
果真,這世上絕無無緣無故的果。他跟她,曾經是那樣痴纏相愛的一對男女。
虞訣,司空天,天訣建國史上最有神秘色彩的帝後,原來是這樣的。
酒罈從手中脫落,順著階梯滾下草地上,他望月失神地往後一倒躺在石階上,腦子裡全是那些陌生而清晰的場景。那是司空天和虞訣啊,是他司空皇族,天訣的開國先祖啊……
“為什麼呢?為什麼那麼傻?”夜風吹起滿頭髮,紛亂散開遮蓋。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珠,心頭那種窒息的痛時至今日還那樣清晰。
華麗的宮闕,漫天的大火,她的身影淹沒在火海之中。他在外面撕心裂肺地喊著她的名字,卻得不到她任何的回應。曾說要執子之手相攜到老,卻在人生最輝煌時節夭折了生命。
如果,他早一點她就不會死,他就不會死……
悔意如潮水鋪天蓋地,一浪高過一浪奔襲,替五百多年前的司空天繼續痛繼續傷。淚意如水波,覆在眼眸上猶如水波玉鏡,迷濛了他的視線。
閉眼,夜風喑啞,天地晦暗。
細碎的腳步聲臨近,輕輕如若貓狸般。他蹙眉,鳳眼虛開條眼縫,月光下,玄色長裙著身外披黑色斗篷的女子徐徐走來,風帽下的面龐上罩著黑紗只餘一雙清冷的眸子在外面。
瘦削雙肩,纖姿細腰,那身影朝他款款而來。
那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自嘲地掀起嘴角,伸手去摸身邊的酒罈,胡亂摸了一通卻什麼都沒抓到。而那人偏在這時蹲下身,素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溫暖柔軟的手,驅趕了夜裡的寒意,他惶惶地轉頭看著她怔怔道:
“為什麼不等等?”那樣決絕,傷的起止是她一人!
來人不答他的話,只是緊緊抓住他手腕,被風帽暗影擋住的眼瞳微不可察地閃了幾下。夜風起,淡淡的香氣在酒香飄逸中混合揮發,讓人更覺美酒的香醇。
“為什麼不回答?”他雙手用力將她箍住她的腰,近乎狂肆固執地詢問著她。酒氣從口中溢出,白玉般的面龐上染著層層緋色,仿若春日中開放的胭脂花般嬌艷動人。
她什麼也不說,身子輕輕覆上去挨著他,雙手抱緊了他的脖頸,吮吸著熟悉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溫熱的身體壓在身上,觸手可感的柔軟溫暖絕不是虛幻的。司空珏空空的腦子有短暫的不明,旋而他猛地用力將身上的人推開,鯉魚打滾地彈起來,眸光變得犀利,質問道:“你是誰?”
她恨死了司空天,又怎麼會如此親近自己?
司空珏嘲諷般地苦笑,看向因自己推攘而腳步不穩的女子,明顯地發現對方在聽到他的質問後顫抖了下的身體。
絕對不是她!
緩緩抬起的頭,越過月光皎潔的光華,面上的黑紗被吹動著搖曳,她站著就那樣直盯盯地看著慍怒的司空珏,眼神中流竄過絲絲的怨毒來。
看對方絲毫不想坦白身份的樣子,司空珏索性一揮衣袖,只聽裂帛之音驟響,斗篷風帽,還有罩巾盡數碎裂,雪花片般飛揚在空中。她受驚地瑟縮了下身子,倉皇如鹿般無措的神情直接暴露在月光之下。
“宜公主?”看清楚是誰了,司空珏酒醒了九分,臉色頓時一黑,語氣也顯得極度不悅。“公主明日就要去太廟為天訣祈福,這麼晚了還不休息,跑到清心閣來做什麼?”
“珏哥哥,我……”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傲氣的女子低聲頷首,楚楚可憐。
司空珏冷聲道:“本王的母妃只生了本王一人,不曾有任何妹妹。”他不是傻子,司空宜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這裡,就表明她是有所準備,不是隨意而起,具體點那便是她有所圖。
他是因看到了魚璇璣的前世,心中鬱結,才避開眾人獨自在清心閣中。巽風和青菀等人都鮮少來打攪他,自然也沒派什麼人來保護他的安危。畢竟,身為武學高手防身的本事自是不低。沒想到卻是因此,給了司空宜漏子讓她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