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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是她昨晚聽房中丫鬟提起的,因天氣冷又累所以去休息了沒多想,適才想起來故而有一問。
“回小姐,是的。”雲竹揭開青瓷圓缸,熱氣騰騰就冒了出來。清白濃稠的骨湯里撒著幾點枸杞,若雪中紅梅般清雅怡人。拿勺子在缸里攪了幾下給安悅盛了碗骨頭湯,道:“奴婢聽說是五公子讓人這麼傳話的。”
“純弟?”濃郁的骨頭湯香氣四溢,她端著碗用勺子攪動兩下,舀了一勺帶著小肉丁的湯送進嘴裡,眉頭微皺道:“我明白純弟為何會這麼做,但是他太心急了,只怕會弄巧成拙。”
雲竹並不那麼認為,反而寬慰著道:“奴婢倒覺得五公子這麼做應該是有了萬全的準備,小姐也不必太擔心。”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也不知怎麼的,今早一起床眼皮就跳個不停,心裡也堵著,像是有事情要發生。在這不安的情緒中,她一連喝了兩碗骨頭湯,忽然覺得今天的骨頭湯比平時的要好喝。在雲竹微微驚訝的目光中,安悅親自給自己盛了碗,喝了兩口又舀了一勺,突然看見湯中漂浮著的帶皮肥肉丁上有一個米粒大小的紅點。
安悅怔後,臉上湧出一股不快來,斥責道:“廚房怎麼做事的,這種肉也拿來給本小姐做湯?”長著紅色斑點,她第一感覺就是這豬是病死的,一想到自己喝了病豬肉做的湯,一股噁心感從胃裡直衝上咽喉。
雲竹接過來仔細地瞅了幾眼,道:“小姐,這不像是病死了的豬的肉啊,再說廚房斷然不敢用病豬肉給小姐弄湯。這紅點有些奇怪,看起來怎麼那麼像是顆紅痣?”
“紅痣?豬也長痣,還是紅色的?”伺候的在旁邊的丫鬟顯然不信,反問起來。
有個丫鬟也附和道:“只聽說過人長紅痣的,豬哪會長痣啊。”
雲竹被兩丫頭堵得有些憋,眸光兇狠地朝她們瞪上一眼,感覺她們今天話真多。兩丫鬟倒是乖乖地閉上嘴,可安悅卻覺得那噁心的感覺越發強烈,就算不病豬肉做的湯,看著長痣的豬肉出現在自己眼前那感覺跟吞了蒼蠅吞不出來似的。
她壓著胸口想要乾嘔出來時,外面踉踉蹌蹌地跑來一個丫鬟,驚慌失措地喊道:“三小姐,出事了,夫人出事了。”
“什麼?”安悅忘了自己剛才的噁心,驚悸之後立馬起身快跑朝著蘭園跑。她今天穿的裙子比較長,兩下踩到裙角衣裙繃直,她整個人猝不及防地撲倒在地上。雲竹和伺候的丫鬟們嚇得心頭跳起來了,忙上前把她拉起來。安悅被摔得眼前金星直冒,渾身酸痛不已,被扶起來後雙腿還是打顫的。
雲竹將她扶穩當,道:“小姐你別急啊,我們這就過去。”說著,朝兩丫鬟招了下手,把安悅扶著快步朝蘭園走去。
連傘都沒有打冒著一路風雪還沒跨進蘭園的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安純悲戚的嚎啕聲,心好像突然被人握緊了,安悅秉著呼吸忍受著身上的痛楚加快步伐。到大夫人臥房門前,只見伺候的丫鬟們紛紛跪在門口,臉色蒼白神情又驚又懼,一個勁兒瑟縮著身子抹眼淚。安悅忽地將雲竹他們推開,扒著門框站穩,安純的哭聲也越發清楚。
寒風吹得她披在背後的長髮亂糟糟的,臉上也冰冰的沒有溫度。手指緊緊地抓著門邊,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催促著她快些進去,可雙腳卻像是被定住了般挪動不了。雲竹等人看了眼前的情況,聽著裡面的哭聲也隱約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她舉步不前臉上又痛苦糾結的神色,雲竹滿心不忍地輕聲喊道:“小姐,要不你不要進去了。”
“不!”她重重地咬著下唇發出一個重音,提著裙角一步步走進去。撞開搖曳的珠簾進入內室,濃濃的血腥味迎面撲來,熏得她腦子差點窒息。全身禁不住地戰慄著,每一步雙腿都在顫抖,走得極為沉重而無力。
安純撲在床沿上埋頭大哭著,碧青一副完全被嚇傻了的模樣的背靠著衣架僵立著流淚。帷帳半開的床上,一床鮮紅霎時映入眼帘。安悅頓時雙頰無色神情死灰,木訥地挪動著步子站在了床前。
床上的大夫人是側躺的姿勢,頭髮披散鋪在床上,嘴巴張到最大程度,幾乎完全撐開著雙眼,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很有規律地都是整齊的刀口,如魚鱗般緊密排列著。整個軀體如被血水洗了一遍,傷口整齊血色均勻,遠看像是一具長著人屍體的紅色魚兒。
若看得仔細些會發現,她的大腿上有幾處的肉都被挖掉了,腰側的皮有一塊被完整地剝下,就是左手臂上也有被剝皮剜肉的跡象。腦子裡轟隆隆的跟打雷般,安悅愣愣地看著大夫人被剝了皮的地方,突然想起小時候她見過大夫人更衣,手臂那裡不就是長著一顆紅痣?
“這紅點有些奇怪,看起來怎麼那麼像是顆紅痣?”
“紅痣?豬也長痣,還是紅色的?”
“只聽說過人長紅痣的,豬哪會長痣啊。”
是啊,只有人才會長紅痣,豬不會長痣!那她之前做了什麼?她喝了快三碗骨頭湯,吃了裡面的肉丁。如果那帶皮的肥肉丁上的紅點是大夫人手臂上獨有的紅痣,那她不就是吃了親娘的肉!
她喝了湯,吃了親娘的肉啊,她竟然吃了愛護她多年呵護她成長的母親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