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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見新人來了,歡喜喝道:“新人到,一拜天地!”在場的人樂呵呵的瞧著紅裝的他們,安勇難得地表現出幾分拘謹的樣子,跟著轉身的新娘一起轉向了大廳的門口方向,兩人正要彎腰時,外面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唱喏聲。
“皇上駕到!”
明黃的便裝,外面披著件同色的披風,襄惠帝臉帶淡淡的笑意踏進大廳。眾人被突然出現的皇帝嚇了跳,回神後馬上雙膝著地,也不管地上寒氣重,高聲呼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跨進來的襄惠帝捋捋鬍鬚,威嚴道:“朕看今天乃諸日中最為吉順,故而出宮走走,半途上想起今日是丞相長子的成親之日,便想著來討杯水酒喝喝,丞相不會不歡迎朕吧?”
安祿惶恐,弓腰道:“承蒙皇上不嫌棄,請皇上上座。”
“那好。”襄惠帝上前去,一掀衣擺坐在了安祿的位置上。大夫人自然是不能跟他坐在同一排位置的,恭順地退在了衛姨娘座位的前面,示意司儀繼續。司儀瞧著近在一丈內的皇帝,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著,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正常喜氣些。
“一拜皇上!”天子都在這裡,拜天只能放在後面。“再拜天地。”
新人懷中忐忑的心情規矩地行禮,司儀又喊道:“二拜高堂。”
在場的官員礙於皇帝在這裡,也不敢大聲說話,便三兩個挨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什麼。魚璇璣站在人群最末的位置看著襄惠帝,發覺他比先前見到的時候氣色好多了,不像是司空凌說的只有一年半載的人。是不是他們都被騙了,襄惠帝根本沒中什麼要命的毒?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伴隨著司儀最後的喝聲落下,喜婆和丫鬟扶著新娘,將新人送入洞房。所有人都滿面笑容,喜堂上的氣氛高漲著,安祿笑著招呼襄惠帝和眾位皇子、大臣們去吃喜宴。女眷們看完熱鬧,也朝另一方筵席走去。魚璇璣看著嘻嘻鬧鬧的人流,轉身朝花園走去。
此刻,風雪比先前更加大了,不多時的功夫就鋪了一路。早上特意輕掃出來的路上被雪蓋上,很是濕滑一不小心就會滑到。她說想要去院中逛逛還不用拒霜陪著,拒霜抗議了一陣無效只好給她準備了把點著青花圖紋的油紙傘,免得她逛得久了雪花把身上打濕了。
魚璇璣撐著傘在園中漫無目的地走著,冬天裡萬物凋敝也沒什麼花花草草可以欣賞。錯落的亭台,高低起伏不定的假山,還帶著點青色的楠竹東幾株西幾株,長長的白玉九曲橋邊的八月柳枯敗了枝葉,餘下數不清的柳條垂在水面上。她步履緩慢走上距離橋面只有幾尺高地的小渡頭,夏天的時候園中的水塘里會長滿芙蕖,安悅她們就喜歡讓人劃著名船去荷塘里採花。
如今,荷塘只是寬闊的水面,看不到一點花的影子。雪花簌簌從天上落下來,在水面上濺起小小的漣漪,一圈一圈氳散開去,整個水面上水波輕輕逐盪,雪落無聲潤入水,跟前院的喧囂比起來顯得特別寧靜。伸出掩在雪白貂毛披風下的冰涼素手,寒風縈繞周身,吹起她柔順貼在胸前的烏髮,繚亂了墨意中流淌寧靜的雙眸。沁涼的雪花落子手掌心,兩股涼意相互融合,靜靜看它一點點融化成水……
咻——
略微尖又輕快的破空聲從側方而來,小腿上猛然一通。由於她站久了身體冷,有些血脈不暢,慣性地扭開身往後一傾。魚璇璣臉色微變,後面可是冰冷的塘水,打在她腿上的力道不小,暗中偷襲著武功並不弱。這是怎麼回事,有人想借安勇大婚之日來殺她還是刻意試探?腦中瞬間轉過很多念頭,一隻腳已經踏空,落水就是眨眼的事情。握著的傘從手中脫落下,魚璇璣眼眸一閉,選擇……
然而,就在她身體倒下的那一剎那,一襲素白的身影快如閃電般奔來,身子一彎扯住她的手臂一轉將她環在懷中。腳上迴環步,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揚起攀落在他的肩上,白色的披風裙裳貼著水面旋轉而起,宛若一朵正在盛放的白蓮花。寒風襲來,那人白袍掀起似夏日裡一團輕雲,墨黑的長髮凌亂了飛起輕輕觸繞在她臉頰上,在那白玉無瑕的肌膚上留下條條墨線。
朔風寒,纖長的眼睫輕輕一顫,徐徐拉開那一雙盛滿月色清華的墨玉眼瞳。亮得純澈的黑,恍若是蘊藏在清泉中墨玉,光澤清幽涼冷若雪。她冰涼的手指觸到他有著暖玉般暖意的脖頸,感覺著他清淺呼吸噴薄在臉上的熱氣,明明那麼淺的熱卻好像把寒氣都驅趕了般。那雙淺棕色的鳳眸里有著春風過後的煦煦,抿著的唇瓣似三月里盛開的櫻花,蘊藏著無盡的美好。飛揚的雪花落下來,簪在他烏髮上,擦著他如畫精緻的面容,眼睫緩緩上下,正若那句形容他的話“雪落白萼,公子無雙”,那一幕美得宛在仙境。
淡淡地玉簪花香縈繞在身邊,她怔怔地看著,忘了言語動作。他唇瓣拉開,兩靨露出一對淺得極難發現的酒窩,深深望著眼前蒼白中透著惘色的神情。只是清秀的模樣,卻在這一刻生出足以傾國傾城的光華。她長發垂地,雪花飛落瀲灩著滿池波瀾,波光柔淡映照身側,公子如玉有美如斯。時間好像不願意前行,靜靜停留在此刻,將對望的兩人定格成了瞬間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