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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陽光散落在身上,給那黑色鍍上尊貴而雍容的光澤。那人宛若一株松一根標杆般站在那兒,高挑的身影顯得有些瘦弱,黑色斗篷的帽子戴在頭上,讓人瞧不見那人具體是男是女。清涼的河風伴著水車戴起來的蒙蒙水汽吹來,晶亮的水珠落在斗篷上好似雨水滾落荷葉中般凝結不化,隨著斗篷的褶皺而緩慢滾落在地。
風氣袍袂飛,露出裡面玄色的黑紗衣角跟著輕風翩躚而起,似恣意飛揚在天上的鷹,萬里長空都是翱翔之所。
神秘,狂肆,倨傲,狷狂等諸多詞在眾人腦中閃過後,神智也跟著清醒,這人站在那裡幹什麼?
“你什麼人?”常譽騎馬向前走了好幾步,中氣十足地朝著十丈開外的渡頭那裡吼道。那聲音,根本不像是個剛剛吐血的人。
荀侍衛上前攔著他,謹慎地說道:“大人,小心為上。”
被提醒後,常譽才發覺自己剛才太過大意,當即勒緊了馬繩警惕地注視著渡頭上那一言不發的人。可惜,就算他們的目光如何兇狠,卻是換不到那人一點哪怕是嗔怒的眸光。眼看著大船越來越遠,常譽心頭一急,喝道:“不用管了,給本官上前抓住那個怪人,趕緊去追。”
“遵命。”衙役們早就手拿刀劍蠢蠢欲動,聽得常譽下令當即提著武器就沖了上前。也就在這一時刻,渡頭上那人忽地抬起手拿出一隻月華顏色的橫笛放在唇邊,緩緩地吹奏起來。
笛聲清越,宛若飛鳥展翅飛躍了崇山峻岭,見識到了春夏秋冬的四季更替。忽而聲音陡高,尖銳得似兵刃相交砍出無數火花,刺得人耳朵幾乎要聾掉。又似乎有鐵馬金戈,萬千奔騰於萬里蒼穹之下。烈烈旌旗在血紅日照下明艷而妖異,鮮血染紅的大地就如鋪開了的紅綢,每一處都充滿著窒息和令人壓抑的恐懼,可偏又被血水沐浴後的興奮所取代。
殺戮!必勝!兩個詞在腦海中不斷地迴響著,他們忘記了自己是誰,只知道面前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敵人,要是不殺了他們就會被他們所殺。殺伐,在一開始就無所避免。選擇了戰場,無論身處何地,戰死就是唯一的解脫。
鮮血流啊流,滿目的刺眼血紅讓他們更加興奮,揮舞著刀劍朝著身邊人一刀又一刀無情地刺下去。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眼中所謂的敵人卻是昔日相伴多年在同一個官署做事的兄弟。
渡頭那裡,黑色斗篷裹聲的魚璇璣將唇邊的九幽笛放下,徐徐轉身朝著十丈外看了兩眼。所有的衙役還有為首之人都陷入瘋狂的廝殺中,他們分不清對方是何人,手起刀落便是性命的終結。她冷冷地看那一切的發生,眼中是一片冷冰的世界。
突然,原本好好的身體冒出了冷汗,她感覺到中了魂滅後那種靈魂灼燒撕裂的痛苦襲來。手指緊扣,牙關死咬著,她微有些詫異,眸子微閉著好似看見了靈魂幻化出來的另一個自己正痛苦地蜷曲在黑暗的角落裡。
嗞——
吸了口氣帶著熱度的空氣,腦中忽然冒出個想法來,難道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調用那股暗藏的力量?
砰!天空中爆出一束青藍的眼花,透著蝕骨涼意的墨玉瞳掃了眼那邊幾乎滿地屍體還沒止住的廝殺,以強大的意念壓抑住那股劇痛,施展輕功踏著水面朝著飛入臨水河岸一處山林中狹窄的山路上。那裡,一輛青綢馬車停在那處,身著青黑色衣裳作小廝打扮的白逍正守在馬車旁。
聽見動靜,白逍當即咧嘴笑起來,正要跟她打聲招呼,一道黑影快若閃電般從眼前閃過,馬車帘子動了兩下,車裡立即傳來她冷冽的聲音。
“走。”
笑容還在臉上,卻沒人觀賞了。白逍鬱悶地瞥了眼馬車車簾,撇嘴坐上馬車飛快地駕起馬車就走。
山路上,仍舊晴空日朗生機盎然,兩邊青山翠色不減,馬蹄噠噠,車輪滾滾,掀起塵埃陣陣。
遠離雒邑後百里外的翠然亭,幾輛馬車停在破敗的亭外,明雲和明凃兩人帶著十幾個身手厲害的護衛在周邊巡視著。換掉了囚服上了藥後的白毅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端坐在翠然亭中。
明雲乍見他出來,把手中的長鞭往腰上一纏忙跑過來問道:“大爺,您怎麼出來了?”
“三弟怎麼還沒來?”白毅嚴肅的臉上帶著擔憂地朝著雒邑的方面望去,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握緊,手臂上頓時就傳來了劇痛,讓他也禁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三爺去接貴人了。”巡視完周邊後的明凃用白絹擦拭著自己手中鋥亮的彎刀,替明雲回答了白毅的問話。明雲摸了摸腦袋,感情三爺還有事情,只是他怎麼都不知道呢?
“貴人?”白毅高顴下的深目透著疑惑,因臉上的鞭傷他不宜有太大的情緒表現。幸好他平時就是副嚴肅的樣子,不然他如今板臉的樣子被看到了還真是有些嚇人。
明凃把彎刀插回刀鞘中,拱手道:“三爺說,此次能順利地救了白家都是貴人的功勞。他親自去為貴人趕車,他們應該快到翠然亭了。”
“三弟他遇上了什麼貴人?”他還以為這次的順利都是白逍布置精妙的後果,卻不想還有個什麼貴人。
“據三爺說,四天前的夜裡貴人潛入雒邑大牢,把假的大爺弄了出來,逼迫那個假貨把三爺找去。然後,貴人就給三爺出了個絕妙的主意,這才有了今天如此順利的脫困。”關於其中細節,白逍沒有清楚地對其他人說,只是按照魚璇璣的吩咐讓人去做事。自然,明雲明凃他們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