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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腳步聲,司空珏轉頭朝她望來,如畫面容上含著笑,道:“過來坐下吧。”
魚璇璣依言過去坐在了他對面的空座上,雙眸看過桌上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炭火銅鍋,眼底有絲熟悉划過。司空珏將那一閃而過的細節看在眼中,抬首跟她目光平視,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流行於北方遊牧民族的羊肉涮,深受胡人喜歡。”五百年前她嘗過這個,也算是認識這個。
司空珏眼帘垂下,眸光淡淡地夾起一片羊肉放入銅鍋中,薄薄的肉片遇到滾燙的沸水一會兒就變了顏色,像是被燙熟了。他動作熟練地又把它夾起來放在事先備好的調料碗中,道:“它的確叫做羊肉涮,帝月人極喜。”
“王爺今天讓安陵來就是要告訴我這道羊肉涮是帝月人喜歡的菜餚?”從他不咸不淡的話中魚璇璣嗅到了絲陰謀打探的氣息,同時又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帝月。
腦中一轉,忽然想到了赫連燼。莫非司空珏查到了她跟赫連燼有牽扯?
“還有半月的時間就到年關了,本王也差不多要回桐封了?”司空珏忽然將話題一轉,鳳眸中有不知名的晦暗閃過。
魚璇璣臉蛋冷峭,淡漠道:“那就祝王爺一路順風。”他要回桐封雖然跟自己有關係,可她心裡並不領情。這樣跟她說,是想學赫連燼?
“潞州災情嚴重得超乎想像,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回炎京應該是陽春三月的事情了。”他似乎並未因她的無禮而置氣,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雪水泡過的香茶。
“王爺既然這麼關心十皇子的事情,何不留下來幫他解決困難?”試探、暗示,她挑眉以對與他眸光相遇。墨玉眸清寒如舊,鳳眼中卻滿是春風拂檻的和煦。
他垂首淺呷著香茶,藏秀雙眉相吸向眉心,聲若流泉有玉石叮咚妙音。“十皇子身邊能人太多,無須一個我。”
“你非他,安知他不需要你?”她緊追不放,眼帶懾人壓迫。
“你亦非他,安知他非我不可?”司空珏以彼之道反問了魚璇璣,“六小姐是他的側妃,本王剛才閃神差點以為你是他的幕僚了。”
魚璇璣眸色加深,語氣疏離冷漠,甚至帶著幾分不近人情的意味。“側妃也好,幕僚也罷,我總歸是他的,與王爺沒有絲毫關係。”
“是。”他誠然而答,語中有輕嘆。“你是他的,就好好做他的。”
“安陵不知王爺此話何意?”她怎麼覺得司空珏這話是在指摘她在紅杏出牆?
“字上的意思。”司空珏揚唇而笑,猶如三月花開,燦爛美好。
魚璇璣眼瞼下拉,長長的眼睫在眼下投著淺淺的暗影,心下有了計較,道:“哦,那是安陵愚鈍了。”既然要跟她玩猜猜猜,那她又怎麼不奉陪。你說那是表面的意思,那我就承認是自己不夠聰明,裝傻並不是什麼難事。
“那日清荷回來跟本王說六小姐棋藝非凡,跟她下了一夜就輸了兩場。”他恍若有深深感嘆,眸光微泯華彩,鳳眼流轉若山水點了靈奇。
“清荷姑娘客氣了,她並不差。”魚璇璣心不在焉地回答。自己的棋藝是什麼程度她還是知道的,跟她雖然只下了那麼幾場,不難看出清荷是個棋藝不凡的人。
“今年先有孛星出,天氣異常,赤星之後南方大雪災情嚴重。本王聽說,不止天訣如此,帝月也是被大雪封凍著。”他又用筷子夾了羊肉進銅鍋,卻只是涮著沒有要吃的意思。
“王爺如此關心帝月,想來是跟帝月毗鄰久了,心中有了歸屬。”她真明白了,司空珏這有一句沒下句的話擺明了試探她。多次扯到帝月,是不是覺得她跟帝月有關係?
司空珏淡淡一笑,道:“你也說了只是毗鄰,天訣的始終是天訣的,哪怕一棵草也屬於天訣。”
“王爺說的不錯,是誰的無論繞多大彎子仍舊是誰的,別人想盡一切辦法都搶不走。就比如皇上對王爺的恩寵,皇子們就是再眼紅卻也得不到半分。”她別有深意地在他身上將目光停了會兒,冷淡話語中摻雜了寒霜冰刃,一擊必傷。
“佛說,一念天堂一念阿鼻,如何想那便是他們的事情。”
這話明著是夸自己好運氣,實則不過是貶低而已,司空珏怎麼會聽不出來。越跟她接觸就會發現這個女子外表冷冰倨傲,內里狡詐如狐又兼有狠辣絕情。對於不喜的人,她從不讓對方好過。
安悅和蘇老太傅設計用錦鯉的死來陷害她,可她做得更絕。不僅將大夫人千刀萬剮,還把她的肉割下來做湯,把皮剝下來送給蘇老太傅,這般殘忍的手段也就是他樓中的一些嗜血的殺手才做。清荷已經將事情調查得七七八八,那晚她跟清荷下一夜棋不過是掩人耳目,他們猜測她必有幫手。
是什麼環境將一個弱質女流逼到如斯地步他已不想去考究,今天不過是想告訴她要收斂自己的行為。原以為司空凌會早些回來,哪料到潞州災情會那般嚴重,沒有了他們兩個暫時的庇護,襄惠帝定會抓準時機除她而後快。
她說得對,無論什麼身份她始終是司空凌的人,保護她也是司空凌的事,跟他毫無關係。若她安分地做司空凌的女人,他亦不會插手,可還有個赫連燼在暗處。邊關那邊傳來消息,赫連燼在汾州一帶出沒了。赫連燼來了,是為她而來。如此,他又怎麼相信她是要跟司空凌過一生而不反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