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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春時節,天氣竟比尋常年份都要溫暖得多,冰冷了一個季節的河流紛紛過早解凍,道道水寒霧氣在旭日東升的早春清晨飄搖氤氳而起,樹枝上也長出嫩綠的新芽,遠山的枯槁之色漸漸變得明麗清新,給這片經歷了戰火洗禮的土地帶來了一抹新的生機。
長長的隊伍隨蜿蜒的山道彎曲前行,跋涉過幾座高高的山頭,就看到前方不遠處寬闊天地間那條磅礴氣勢洶湧的大河橫亘。那是大陸上最長最大的河流,也是當今天下格局的一個分階點。
駕著烏騅馬緩步山崗之上,遠遠瞧見那波濤洶湧的長河,驀然地想起被流放那年的在長河岸遭遇伏擊,為求生存不得已夾縫求生跳下長河,被河中水類啃咬險些毀了容貌,從而遇見逍遙子徹底地改換容貌的事情。舊地重遊,一切仿佛還發生在昨天。
紅花綠樹還是那般可愛的孩子,逍遙子還是那個不修邊幅的臭道士,可惜那終究是存在於回憶中的東西。她,不再是當初一無所有的安陵,而是大淵萬人之上的主子,帝月攝政王赫連燼的王妃。時間若彈指煙雲,乍一眼便已改換了天地。
“主上,今年春來早,長河上的浮冰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咱們隨時都能乘船渡河。”白鈺捧著張牛皮地圖騎馬自後方來,抬頭望著金色的旭日,清瘦了不少的臉頰上沾染著由衷輕鬆的笑容。“渡過了河,過不了多久就該見到燼王了。”
“怎麼,你那麼想念赫連?”魚璇璣回眸涼颼颼地朝他一望便撇開,淡漠道:“玉落這次沒跟著來?”
“……”白鈺錯愕,剎那腦子轉過來,道:“屬下只是有些惦記小主子了。”
魚璇璣無視他忐忑神情,眸光掠過寬敞無涯的河面,微微緊了眉,若有所思:“潞州還是沒攻下?”
白鈺閒散的神情斂住,頷首道:“瞿偓負隅頑抗,是要用盡最後的兵力將大淵的兵馬拖死。司空凌沒有後人,如今戰死在雒邑,詳情瞿偓應該調查過。故而才把目標鎖定向我們,他那是要為司空凌報血海深仇。”
“長河以南現在已經都在我們的掌控中,就算他瞿偓有什麼通天本事也拿不回半座城池。”星池已經歸屬大淵,現在被化為南域,由万俟星姐弟暫時管理。万俟氏在万俟楚死後有能耐的不過就是万俟星了,但她跟自己有過約定,保全星池的百姓,留下万俟氏的血脈,所以這星池只能是她大淵的。
她可不怕万俟星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待到解決了長河北方的司空珏,天下就盡在他們夫妻的掌控中。万俟星想翻出什麼浪子,除非她敢付出永遠無法迴轉的代價。至於万俟樂,他為了復仇與水如雲結成夫妻,成為風族駙馬。或許他對水如雲並沒有太多的真情厚愛,可水如雲有。有她看著万俟樂自己倒也用不著擔心什麼,畢竟水如雲是個明白大局的姑娘,天下歸一與萬劫不復的界限她是看得明明白白。
不過,大淵軍隊渡河,這南方唯一的瘤子也得切除了,她可不想弄出什麼後院失火的事情。
“主上有何妙計?”白鈺見她沉思良久,以為她想出了什麼好點子呢。
魚璇璣緩慢地搖頭,手指在馬鞍上敲了幾下,道:“本座也沒想到什麼絕妙的法子,不過有個人應該可以。”
“誰?”莫非隕聖樓中還有什麼能人是他沒發現的麼?
“白逍。”
“三弟?怎麼可能?”他驚愕了,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寫滿篤定的臉,問道:“三弟在我們白家這一代中是經商的翹楚,可讓他上陣殺敵,這?”
她揚手制止他滿腦子胡亂的猜想,嘴角微彎,狡黠如狐般,道:“本座自然是知道白逍更精通於經商之道,可那瞿偓是抱了玉石俱焚的心來守蒲州和潞州的,我們在伽羅關損兵折將,就是攻下司空凌手下的其他城池也損耗了不少兵力。現如今大淵北上勢在必行,決不能因為一個瞿偓有何改變。”
“主上莫非是想用拖字訣?”白鈺細想了番,覺得可以讓白逍出馬又能將瞿偓給制住,只能以智取和時間周轉。
魚璇璣笑著頷首,分析道:“司空凌軍隊的補給早就不足了,瞿偓那邊想來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本座會讓周梓挑選了心腹跟著白逍,讓他們困住蒲州和潞州,讓這兩個地方完全封閉。相信假以時日,不待我們自己出手,瞿偓都會按捺不住先發制人。屆時,白逍他們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想擒住瞿偓那還不簡單。”
“屬下明白了,這就讓周將軍去辦這件事。”總算能解決瞿偓這個心頭之患了,鬱結在心頭的氣總算消了。
“順便讓人看看什麼時候天能晴好,渡河之事刻不容緩。”不單單是想念赫連燼,還有那被他一起帶走的兒子赫連燁,小東西如今已經有十個月零二十三天了。都說這個時段的孩子是長得最快的,可能等到她看到的時候,赫連燁應該有她小腿那麼長了吧。那長開的容貌,是像她一些還是更像赫連燼?
好想見他們父子倆!
“得令!”身為她下屬心腹,白鈺當然明白她此刻所思所想。之於大淵未來來說,早入渡過長河與赫連燼的人匯聚,也是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魚璇璣的命令被很快地傳達下去,大軍在長河岸邊集結駐紮,只待日子何時有了足夠的船舶便可乘風破浪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