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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燼看她呆怔的模樣,臉上毫不掩飾的狐疑就明白她在想什麼,淡聲道:“璇璣,這裡應該還是黃泉沙海。”
“什麼?”魚璇璣以為自己幻聽了,極其詫異地望著他純澈的的雙眸,雙唇翕開卻說不出話來。
他說這裡是黃泉沙海,這怎麼可能?她雖剛醒來沒去外面看過,但從半開的窗戶中顯露出來的風景,不是沙漠該有的景象,亦或是沙漠裡的綠洲。可轉念一想,她明明就在沙漠裡掙扎著徒步幾日,斷然不會如此快速地就離開了那死亡之域的腹地,即便她是被人救了。赫連燼的話有著明顯的矛盾,卻也飽含了無法磨滅的事實。
霎時間,她臉色陡然難看起來。
比起她,赫連燼的神情也不遑多讓,但他接下來說的,卻是足足地往魚璇璣震驚得無所適從。
“璇璣,我能確定這裡是黃泉沙海,但我們好像又不在裡面。似乎是幻境,因為周圍的一切跟當初你在夭花林吹奏起九幽攝魂曲,讓我墜入的幻境是一模一樣的。”
頭腦中炸開無數片雪花,空白了所有的思緒,有些朦朧的話在記憶里跳躍著。
幻境,梨花,白色的裙子,花林深處有著座精緻的木屋,淺淺的河流,一片碧色青草。
“你是我的妻子,會洗衣燒飯採花煮菜。你洗菜,我燒火,你用梨花燉魚湯給我喝,我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地餵你。”
兩兩依偎看梨花落,水波淺,青草痕,落日燦。她看書,他便抱著她,看著認真看書的她。無聊了,就摘片樹葉,吹著不成調的曲子,她就站在梨花樹下跳舞……
消失,出現,變作片片飛花,凌亂在眼前……
她記得在天族和帝月星池前往炎京祝賀時,赫連燼在夤夜潛入她在驛館的房間,跟她說起過他陷入的幻境的是何種情形。沒有刀光劍影,卻能在無形中要了人的命,真真的殺人不見血。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她怎麼那般狠心呢?但她想的更多的不是關於自己如何,而是赫連燼說的,他們現在所存在的世界與她九幽攝魂曲設下的幻境竟是一模一樣的。
冥冥之中到底註定了什麼?巧合還是天意?
魚璇璣渾身散著寒氣,明明炙熱的天氣端是給人種數九寒天的感覺。
“你不必如此介懷。”赫連燼低聲一嘆,心裡有股說不清道不明蔓延著。他眯起雙眸,眼底透著深切的複雜,道:“我剛發現的時候比你還震驚,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太可怕的事情。”下相古墓驚魂一刻,轉眼便來到了這裡,讓他都認為自己是再次落入了她的幻境裡。可當他在水中發現了她跋涉沙漠的一幕幕,再也沒有了那樣的想法。
他們是在同一個地方,卻又不在同一處。
“黃泉沙海,一念天堂,一欲地獄。”她臉色極冷,幽幽墨玉瞳如淬光的利刃,割裂著模糊的神智,靈台亦隨之清明。
赫連燼點頭贊同了她的說法,關於這邊奇詭而危險的沙漠,傳言太多而他們顯然都是知之甚少的。但這又能如何,他就不信這一輩子都要被困死在這裡。他甚至有點興奮,庸醫所說的某個東西似乎距離他們不遠了。
若能尋到,也不枉他們如此受罪一番。
“先把身體養好,你還是體虛的。”兩人各懷著心思忖度後,赫連燼低頭看著羸弱模樣的她,心裡又酸起來。
他那一說魚璇璣還真覺得犯困迷糊,難得乖順地點了頭,卻又不願意放開他,撐大著一雙澄亮的眼眸凝視著他。赫連燼看她這般戀戀不捨的模樣,心裡似枯木逢春般驟然生機四射,將她扶著躺好脫了鞋子躺在她身邊,笑道:“別擔心,我陪著你。”
她仍是不放心地與他十指相交,瞅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終是抵不過身子的倦怠昏昏睡去。赫連燼心頭鬆開,眼底蕩漾的甜蜜的漣漪。過程怎樣無法預測,只要最後他們在一起了,那便是最完美的。
這一歇息轉眼醒來又是明光悠然,魚璇璣有些恍然,不知自己是不是睡了一天一夜。迷離的眸光漸漸清明,身側的溫度冰涼著,她心中一驚便聽到有推門聲音。一束陽光從門扉中探進地堂中,他雙手拿著托盤不疾不徐走進來。見她醒來,笑道:“你這一睡肚子餓得慌吧,來喝點魚湯墊墊。”
他身上已經穿上了外袍,她低頭瞅自己穿的是她在黃泉沙海里的那一身,不過都被洗的乾乾淨淨了。轉念想到他堂堂王爺還會洗衣,驚訝之際不禁笑靨莞爾,起身快步走在他旁邊挽住他的胳膊,聞著碗中濃郁的魚湯香味,肚子更是不客氣地咕咕叫了幾聲。
額,魚璇璣不禁窘了,尷尬地瞥了眼他,發現他只是勾唇不言,她面上發紅搶著發話道:“赫連,這是你做的?”
“是,來嘗嘗。”赫連燼按住她的雙肩讓她坐下,動手端了湯碗用勺子在裡面攪了幾下,試圖讓溫度涼的快些。末了,才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才送到她嘴畔。
魚璇璣張開嘴喝下魚湯,奇怪地問道:“你地位尊崇,怎麼還會做這些?”這湯熬得這般濃香,可不是生手做的出來的。她在對赫連燼所了解的很多信息里,這個主兒可是高高在上的。
“行軍打仗刀頭舔血,要活著就要懂得做很多的事,讓自己不餓肚子只是其中之一。”帝月位於廣袤西川之上,他帶領著黑甲精騎常年駐紮在冥城一帶,那裡高山環布,打獵捉魚對他來說那是小菜一碟。久而久之,也就練就了野外生活的好本事。這做魚湯實在是其中最簡單的,太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