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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一張面癱的臉也逼出了焦急的神情,手掌握住浴桶的邊緣,幾乎將浴桶扳爛,想幫她減輕痛苦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你出去吧。”她還是閉著眼,只是說話的語氣中透露出來一股無力的虛弱,氣勢仍舊逼人。
自從夏至之後,白日裡只要是晴天,她便痛苦不堪,幾乎如中了魂滅時那樣痛苦,唯一好的一點就是她神智很清楚,不會做出那般肆意殺人的舉動。路上,她刻意隱瞞,只是到了滄瀾城之後情況越發嚴重,被寒冰看出了破綻,想瞞都瞞不住。
她能做的只是靠冰塊來減輕自己的狀況,在日頭最盛的時候避免出門。最嚴重的還是她發現,自己的生命體徵,諸如體溫、心跳、脈搏等開始變得低而緩慢,從醫者的角度看,她這是油盡燈枯的徵兆。或許比她想的時間還要短些,她就會真正地變沉一個沒有心跳沒有溫度的死人,到時候憑藉著體內相互制衡的兩股力量,徹徹底底做個有思維的行屍走肉。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而且她還是放心不下,很怕自己半途上就不得不撒手人寰,灰飛煙滅。
以前沒多大忌憚,可天族的人已經追了來,取走靈瞳神蠱,她就是行屍走肉都沒得做了。
她心思微晃,站在浴桶旁邊的寒冰沒動,徵詢她的意見,道:“主上,要不屬下把閣主他們找來?”主上這狀況真讓人擔心,那蒼白的臉讓人覺得她立馬就要羽化飛升般,讓人心疼又害怕。
“他們來了也於事無補。”她明白寒冰的心思,此來滄瀾城是為了奪取蘇家守護的六璃爵一角,那夜她已經赫連燼,隨後得來的消息竟是万俟星和重傷的司空凌竟也來了這裡。司空珏則失去了消息,沒人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隕聖樓目前就他們兩個在滄瀾城,要從眾多高手中得到那一角,不是容易的事。加上自己這情況勝算更為渺小,他的擔心也是在正常範圍之內。魚璇璣也考慮過叫人過來,可那樣目標就太明顯了。不知誰散播消息,藏靈山莊一事乃隕聖樓所謂,江湖人現在對隕聖樓極度仇恨,她不想在這時惹出別的事情來。
況且,也不是人多就能辦事的。輕鴻閣傳來的消息是,蘇府除了高手守衛,還布置了九空九殺陣。這個陣法是古代玄門陣法中流傳下來的,據說入陣者有必遇到九生九死,若在最後關頭找不到生門所在,那便只能死在陣中。孫淼手下精通陣法的人說過,這個九空九殺陣,若沒有一般的把握絕對不能去碰,否則連一生一死的關口都過不去。
陣法,她懂,卻不專精於此,要進去活著出來,難。寒冰是個好護衛,卻不是個破陣良才,他們兩人都不合適。對付這這蘇府,要謹慎才好。“寒冰,你注意著蘇府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本座回報即可。沒有本座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
他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是靜觀其變。畢竟,除了他們,覬覦那一角的大有人在。
白日炎炎,街道上人煙稀少,大多的人都受不了躲在屋中清涼去了。一輛掛著軟紅輕紗的馬車緩緩地行駛在街道上,薄薄的紗幕中,隱現出一個端坐的美人。車頭上,丫鬟跟車夫一起坐著,駕著馬穿過兩條巷子,在一座高門大宅前停了下來。
丫鬟將紗簾掀開,待車內人探出來後,將一個油紙傘舉頭她的頭頂。一襲清水廣袖大衫內穿同色繡清荷的羅裙,烏髮雲鬢朱釵三兩,卻裝扮出一個如出水芙蓉般的美麗女子。踏著車凳下來,抬頭看著那依約還熟悉的蘇府二字,雙唇上便揚起了輕飄如柳的笑。
蘇府,她回來了。
“鳴翠,去叫門。”將油紙傘拿過來在手中,她笑了笑,眼底意味濃濃。
咚咚咚,三下拍掌後,蘇府沉沉的紅漆大門才悠然露出一條縫來。神情戒備的門房看著敲門的是個丫鬟打扮的姑娘家,口氣不耐煩地道:“去去去,你哪兒的,這是蘇府不是別的地方,趕緊走,趕緊走。”
一個小小門房就敢這麼驅趕客人,鳴翠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下門,扒著門扇的房門頓時感覺虎口一陣發麻,而他眼前名不見轉的丫鬟已經傲慢地開口了,道:“小姐回來了,你這個下人還敢擋在門口,活得不耐煩了?”
“小姐?”門房抓耳撓腮,細細回想了下,道:“我家小姐今天可沒有出門,你別信口胡說,你也不是我們蘇府的丫鬟。”
“蘇府自然是養不起本姑娘這樣的丫鬟!”鳴翠鼓著臉,傲視著他,道:“快去通報,就說清荷小姐回來了。”
“是蘇清荷回來了。”本來還站在廊檐外的清荷提著裙角款款而來,下垂的竹傘漸漸升高,露出那張極是美麗的臉蛋,她笑得溫婉而得體。“告訴李珍娘,我蘇清荷回來了,蘇蓉的女兒,被她故意遺棄的那個小女孩兒回來了。”
門房震驚地看著她,愣是說不出一句話,神情都近乎呆滯了。
李珍娘,蘇府的當家主母,蘇弄之妻。而她口中的蘇穎,則是家主蘇弄的遠房表親,亦是其以妻之禮迎娶的平妻。可當年,李珍娘不喜歡蘇弄娶哪個美麗的遠方親戚,大鬧了他們的婚禮。為了家宅祥和,剛嫁入蘇家的蘇蓉自願為妾室,李珍娘才允許她繼續留下。
後來不知是什麼緣故,蘇蓉無故消失,蘇家人遍尋不得。最後只得以她病逝為由頭,修衣冠冢堵了宗親的嘴。後來,李珍娘帶著一家家眷去拜佛,回來的時候蘇蓉的女兒蘇清荷就不見了,說是在半途上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