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安悅忖度著她的話,坐在床邊看著咬著手帕玩兒的大夫人。疼愛了她前半生的母親,堂堂相府一品誥命夫人淪落成這個樣子,心裡如被萬千細針扎著。咬唇洗了下鼻子,眼淚順著臉就滾了下來。
她今天在炎京的閨秀中出盡了丑,還要卑躬屈膝地討好一個妓女,不僅沒見到想見的男人,還讓她發現那個男人在偷偷看著瓊花池旁的她!對,她今天也認為司空珏可能不在王府,得知魚璇璣要去看化角的錦鯉,就想偷偷跟過去看看她想要做什麼。沒曾想,躲在假山中的她竟然發現司空珏隱藏行跡,卻是在暗中觀察魚璇璣。
他嘴角的笑就是把明晃晃的刀,毫不留情地刺進了自己的心窩裡,她滿心空洞覺得這世界都快坍塌了。為什麼?她真想問下那些圍著魚璇璣轉的男人,她安悅不好麼?她是丞相嫡女身份本就尊貴,琴棋書畫針線女紅無一不精,她性格溫和不像司空宜那樣跋扈囂張,容貌更是世間少有。她這樣的女子難道及不上一個青樓女人所生,面容醜陋的庶女?
司空凌娶她是因為皇后,她認了,不過是個側妃而已。可選妃那時司空凌卻是跪著求襄惠帝賜魚璇璣為他正妃,而她在一干閨秀中表現得那麼出眾,襄惠帝沒把她賜給司空珏還故意嚇她。有如在九九消寒宴上,司空珏要真是因為清荷的緣故請了魚璇璣去,為何不讓她們去後院敘話?又比如今天,他明明在府中卻避而不見,既然不見為何又要去偷看她?
母親瘋癲,自己的光環都被她頂上了,現在所有人都談論著六小姐如何如何,可有人說過她三小姐怎麼樣?掌管相府,要不是有半癱的丞相在那裡鎮著,他們不會輕易讓純弟掌權。換做是魚璇璣,不管丞相在不在他們那些人都是畏她的。
原來在她不知不覺中,她跟魚璇璣已經拉開了這樣的差距,現在想要拉回來多半是不可能了。
“三小姐,你怎麼突然哭了?”碧青手足無措地看著掉眼淚的安悅,她的眼就跟泉眼似的眼淚直掉,臉上的神情卻很是平靜,不像是委屈或是痛苦。她也搞不懂安悅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難道是眼睛有病?
躺在床上的大夫人看見忽然流淚的安悅,眼神忽然變得兇狠起來。出人意料地抬起手啪一巴掌就打在她臉上,口中吐出一口唾沫,手中被咬過的滿是口水的帕子直接丟她臉上,恨恨罵道:“你這賤人,狐狸精,敢勾引我男人,我殺你了我殺你了!”
碧青驚得趕忙抓著她亂揮的手,著急道:“夫人,她不是賤人不是狐狸精,她是小姐啊,你親生女兒啊!”
“她不是我女人,她就是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謝婉,你這個死蹄子,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手被困住,大夫人直接用腳隔著被子踹在安悅的腰上。她重心不穩,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夫人別鬧了,她真的是小姐啊,真的,真的,我不騙你,你不相信碧青了麼?”碧青輕聲寬慰著她。
碧青說什麼都沒用,大夫人她就是不一,嘴裡面還喊道:“她就是狐狸精,妖怪,賤人!”
“好好好,她是她是。”碧青無奈,只得順著她的話說,可大夫人還是不安靜,雙腳胡亂地踢著被子,面容兇狠地喊道:“我要打死賤人,不讓賤人偷了我的男人。”
“好好,賤人偷不走你的男人的。”碧青如哄孩子般拍拍她的背,大夫人嘴裡還喋喋不休地嚷著我們打賤人之類的話。
安悅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挪地朝外面走。沾著口水的帕子還掛在胸前,安悅茫然地伸手捂著臉,指尖觸及的臉龐火辣疼痛,口腔中也瀰漫著血腥的氣息。可這些,都比不上心裡的痛!
她的母親打她踹她,罵她是狐狸精,她向來溫柔慈祥的母親竟然對她動了手!她很清楚這是因為大夫人如今神志不清才會做出這種事,可到底是誰造成這些的?
安陵!是那個叫安陵的女人!漫天的憤怒在心中叫囂著,啃咬著她的心。沒有安陵,母親就不會瘋癲;沒有安陵,司空珏可能會多看她一眼;沒有安陵,她不會有現在的諸多痛苦。
所以,安陵必死,否則她就沒有活路!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等候在外面的雲竹乍一見到她臉上那鮮紅的手掌印,生生地給嚇了跳,這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打相府的嫡出小姐啊?
“回去。”安悅宛若木頭般轉向自己院子的方向,雙眼無神機械地挪動著。雲竹張著嘴想說話,舔舔乾澀的唇後還是放棄了,快步跟上前面的安悅。
安純去大夫人那裡從碧青那處知道了安悅的事,急匆匆地就趕來了。安悅端坐在銅鏡前,雲竹拿了藥膏小心地敷在她臉上,避免將她弄痛了。安純沒經通報就闖了進來,看她木然地坐在那裡,頓住腳步擔憂地喊了聲:“姐姐。”
“純弟,你來有何事?”安悅的語氣不像往常那般溫婉,聽著很冷漠。
“姐姐,娘親不是故意打你的。”安純走到她背後,神情複雜。“你也知道,娘親的瘋病還沒好。”
“不,是娘親的毒沒解而非瘋病未好。”安悅推開雲竹上藥的手,臉上浮起冷笑,眸中滿是怨毒和仇恨。“純弟,我們姐弟之所有有今天都是拜那個叫安陵的女人所賜。姐姐已經想清楚了,為了娘親為了你,為了相府為了父親我絕不能軟弱。她給我的羞辱,我會好好還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