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說完仰頭喝完酒,陳師道:「我先幹了。」
霍驚堂承這份情,接著滿酒敬回陳師道:「這杯敬您對小郎多年的教誨。」
陳師道喝得有點多,腦袋嗡嗡的,恍惚間好像聽到郡王殿下稱呼學生『小郎』?該叫五郎才對吧?
許是聽錯了。
便聽霍驚堂倒第二杯:「這杯再敬您對小郎如父如師的愛護。」
沒聽錯,是叫小郎。
陳師道一臉沉思,眉頭不知不覺皺起,忽而鬆弛,小郎亦有小郎君的意思,不過是尋常稱呼,約莫是在外人面前假扮夫妻已經習慣了。
不錯,此舉謹慎。
又聽霍驚堂倒第三杯:「三敬您……是我以晚輩的身份敬您。」
陳師道連忙說:「老夫惶恐,小郡王客氣了。」
如果他今晚沒喝太多酒就會反應過來,堂堂郡王、天子近臣,為何以晚輩的身份敬他?他何德何能受得起這杯酒?
可惜陳師道喝懵了,沒反應過來,第二天酒醒也忘記今晚的具體細節。
陳師道當下心裡只剩下感慨,小郡王確實是值得追隨的好主公,他能放心趙白魚走上官場這條路了。
陳府一聚,賓客盡歡,直至深夜露重,霍驚堂和趙白魚才相偕離去,而寒風獵獵,夜市仍亮著溫暖的燭光,酒樓里冒著古董羹的熱氣,時不時有賭骰子的吆喝聲飄到大街上,馬車車輪骨碌碌壓過長街,奔向回家的路。
***
「你說誰?」鄭楚之『噌』一聲站起,滿臉不敢置信。
辦差的人抹著滿頭大汗說:「是真的!滿京都最會審訊的老手在大理寺,但他們都不約而同推薦京都府的少尹趙白魚。」
「怎麼又是他?難道老天真要他來和我搶功?」鄭楚之梗著脖子甩手道:「我偏不找他!」
頓了一會兒,鄭楚之問:「大理寺的老手們為什麼推薦趙白魚?」
「說是以前有撬不開嘴巴的人犯,請那趙白魚幫忙便都輕而易舉地撬開嘴了。」
鄭楚之腦筋一轉:「去大理寺借幾個老手,把孫負乙和司馬驕都交給他們處理,就說審訊不出個結果,別回大理寺了。」
如此一來,他們必定請趙白魚幫忙。要是趙白魚能撬開孫負乙的嘴巴當然是好事一件,他也沒法搶功,否則參他僭越之罪。
條條道道都思慮周全,鄭楚之便放開手等消息。
***
大理寺牢獄審訊犯人的老手和趙白魚有幾分交情,以前有過卷宗交接往來,沒為難初入官場的趙白魚,還教他幾手看家本領。
他們尋求幫助,趙白魚自然投桃報李,也猜到鄭楚之的算計,不過沒關係,他也想案子進展快點,便教大理寺的老手們幾招。
「司馬驕不能逼供,他會以死保全皇后、東宮和司馬氏,所以你們不能逼。得等,等安懷德接下來的反應。至於孫負乙……武官到底有幾分硬氣,能吃苦也能忍疼,所以得從精神上折磨他們。我觀察過,孫負乙對疼痛不太敏感,所以你們光讓他痛沒用,要讓他產生瀕死的恐懼感,他才會害怕。」
「沒人不怕死,不怕死的人是還沒死過。除了義士,顯然孫負乙不是。」
「我這兒有一種不見血的刑罰能讓人產生瀕死的恐懼,叫貼加官,便是在人犯臉上……」
聽了趙白魚的話,老手們用這招審訊孫負乙,鞭笞杖打得皮開肉綻都咬緊牙關不鬆口的孫負乙果然沒能撐過三刻鐘便投降,招出搶奪賑災銀是為解決黃氏孤女這個隱患,主謀者是安懷德,還招認是安懷德指使他殺害黃氏滿門,目的是萬年血珀。
鄭楚之叫老手們繼續問:「為什麼搶萬年血珀?」
孫負乙大口喘氣,瀕死的感覺讓他心有餘悸:「臨安郡王需要萬年血珀救命,帥使……帥使不希望郡王活。臨安郡王一死,就能、就能在西北軍里安插人……」
後方的鄭楚之『嚯』地站起:「西北軍?安懷德意在西北軍?是不是東宮指使——快去問明白!」
老手將話帶到,孫負乙猶豫再三,餘光瞥見有獄卒拿起兩張黃紙,窒息的痛苦促使他老實回答:「是靖王!靖王有意謀反,帥使是靖王舊部,對靖王忠心耿耿,他在淮南斂財就是為了養兵屯兵!靖王手裡有一支西北兵,朝廷不給錢,剋扣軍資,想逼靖王交出兵權,安帥使才會盯上賑災銀!」
鄭楚之衝出去,站定在孫負乙面前,震驚不已:「安懷德不是東宮的人?!」
孫負乙:「帥使是靖王安插1進太子門黨的暗棋。」
鄭楚之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多被他忽略的細節此時無比清晰地浮現,不少他疑惑的、想不通的關節此時全都打通了。
安懷德為何動賑災銀子、司馬驕和安懷德為何在淮南就鬥起來,原來如此!
不對。
鄭楚之興奮得臉頰抽搐,死死瞪著孫負乙:「既然安懷德不是東宮的人,為什麼沿途還派人滅口?」
安懷德死了,東宮就洗不脫嫌疑。
「司馬驕遲遲不認罪、也不喊冤,有意等安懷德表態,是不是有把柄在安懷德手裡?這把柄能致他於死地?」
「帥使騙司馬驕在淮南養兵,實則屯的那批兵來自西北軍,這些年在淮南養兵的錢,還有養西北軍的錢,都是司馬驕貪污稅款得來的。帥使……有司馬驕貪污的帳本,也有屯兵養兵的私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