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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良仕腦子轉得快, 「你是說——」
師爺:「一口咬死鄧汶安是王國志的同夥,按律當斬,大人您不僅無過,還應嘉獎!」
呂良仕拊掌:「好!好!就這麼說。」起身哈哈大笑,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妙計,不僅叉腰搖晃腦袋說道:「真是雨過天晴,柳暗花明, 峰迴路轉啊!」
「大人,您別高興太早。」師爺在後頭勸說:「一樁冤案哪裡值得陛下親派欽差來查?怕是借鄧汶安一案來查淮南賑災的官員有沒有偷工減料, 中飽私囊!我聽說之前京東京西兩省大水,每次賑災都會派欽差微服私訪,暗中調查有沒有人私吞賑災銀兩, 估計這次的欽差也是一樣的性質。」
「微服私訪?」呂良仕皺起五官:「跟老爺我玩這套,我還真得跪。撥下來的賑災款七十萬看來不能吞太多, 拿出二十五萬……算了算了,再多五萬,拿去賑濟災民。」
「大人心懷慈悲,我這就回去撥算盤。」
「欸等等,先把那群災民安置在縣外的斷頭崗,別讓他們進來,一進來就哄鬧搶劫糧食,到時一抓抓進大牢里又得哭天搶地喊冤枉。這幾天先用點陳米、米糠應付,反正是群災民,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等確認欽差到來的消息,再換成正常的米粥。」呂良仕掰著手指頭碎碎念:「都是群只進不出的貔貅,得花掉老爺我多少銀子啊。」
***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
揚州繁華富庶,酒樓瓦肆十步一間,鶯歌燕舞不休,形容毫不誇張。沒來揚州的人做夢都想來感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繁榮昌盛,來了揚州的人就沒想再離開。
不僅是百姓嚮往蘇杭,京官、地方官更嚮往這個聚寶盆,官場間還流傳一則逸聞,說是某個清官到了揚州後,往小秦淮河裡撒金沙、倒金葉子,水裡金燦燦倒映著漫天火光尤其好看。
逸聞不知真假,但可見揚州在人們心裡的地位,直接和金銀掛鉤。
可惜趙白魚此次下淮南,不是到最繁華的揚州,而是去揚州府下轄縣江陽,也不順路,沒法親眼瞧瞧詩文里令人魂牽夢縈的水鄉。
離開京都府時走官道,一進淮南便立即走水路,船隻順水漂流,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個月,起初還很興奮的硯冰這會兒蔫頭耷腦地靠坐在船頭,一臉菜色。
「五郎,還有多久路程?」
「能看到碼頭了。」趙白魚撥弄左手腕的串珠,看向茫茫河面,遠處有一塊水則碑,『平』字上橫若隱若現,說明水位到了警戒線,不過対比前段時間的水泱澤國,洪水已然退了不少。「進船艙換身衣服。」
硯冰:「為什麼換衣服?」
趙白魚:「聽過微服私訪嗎?」
硯冰眼睛一亮:「戲文經常唱!」他趕緊換了身滿是補丁的衣服,走出來見穿上短打褪色布衣的趙白魚。「五郎,您瞧著像進京考試不幸落難的書生。」
「你想說細皮嫩肉是吧?」趙白魚摘下綁頭髮的布巾,胡亂扎發,抓了幾把頭皮說道:「我們穿得太整潔,沒有滿身風塵、面黃肌瘦的樣子,不像難民。」
硯冰照做,聞言好奇:「為什麼要裝難民?」
趙白魚:「先去安置災民區的地方看看。」
硯冰接過趙白魚不知何時準備的鍋灰往臉上撲:「可我們不是來查鄧汶安的案子的嗎?」
趙白魚:「我估計現在城門口有不少人盤查過往行人,想提前找出欽差。」撩開帘子,他示意硯冰看前面:「連碼頭都有幾個衙役在盤查,等會你別說話,他們會懷疑京都府口音的人。」
硯冰著急:「我、我,我裝成這樣能騙過他們嗎?會不會不像難民?」
趙白魚:「你是我弟弟,叫趙小為,我叫趙大為,家有薄產,因洪患突發,田被水淹了才逃難至此地。」
硯冰連連點頭。
這會兒船靠岸,外面就有官差大聲嚷嚷裡面的人迅速出來,搭同一條船的人還有三四十人,全部落地被一一盤查。輪到趙白魚和硯冰兩人時,眼神毒辣的官差將兩人單提出來,警惕地問哪兒來的。
趙白魚低著頭說是徐州來的,家裡田地被淹,和父母僕從分散,只能帶著不會說話的弟弟逃難到江陽縣。
官差聽他口音確實不像京都府來的,恰好旁邊也有從徐州逃難而來的人開腔,口音跟趙白魚相像,他便信了七.八分。
圍繞著兩人打轉,里外上下看個遍,雖然細皮嫩肉但眼神惶惶、臉色蒼白,宛如驚弓之鳥,確實像個落難的公子哥兒。
旁邊有衙役來說:「別耽誤時間,我敢擔保他們倆絕対不是欽差!若說是欽差微服私訪,也不該裝扮成難民。那些欽差不是一二品大員,就是皇親貴胄,自詡聖人門生、天子近臣,哪會幹這等有辱官體的事?放心吧,我就沒見過有欽差裝乞丐、裝難民的,那可是代天巡狩,代表聖上和朝廷的臉面。」
說得也是,讀書人心高氣傲,更別提是當了大官的讀書人,身驕肉貴一二十年,叫他們脫下綾羅綢緞穿布衣可不是侮辱?
再說了,欽差不得有人保護?
這兩人一個啞巴,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要真是欽差,現在就能趁亂弄死他們。
揮揮手,官差驅趕:「快走快走!」
走出老遠一段距離,硯冰才說:「他們是不是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