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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博典怒罵一通後冷靜下來,直覺不太対:「管文濱沒這麼大的膽子?難道是欽差授意?可是欽差查案,他也會落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越想越覺得奇怪,平博典說道:「不行,我得親自去問一問管文濱。」
言罷就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間出發拜訪知府,而管文濱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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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進府,門一關,火把霎時亮起,衙役包圍過來,便將平博典抓住,扔進柴房裡,令牢里經驗豐富的獄卒連夜拷問。
平博典雖手段狠辣、心腸歹毒,卻實打實享了十來年的富貴生活,根本受不了牢里的嚴刑拷打,沒撐過一個半時辰就招了。
「是……是我殺的潮商。」
管文濱心喜不已,撥開衙役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人?」
平博典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抬頭瞪著管文濱:「話多嘴雜,說了不該說的話……」
管文濱:「只是多說幾句話,你就心狠手辣地殺了他們?想來是平時生殺予奪慣了,才敢枉顧朝廷、官府和國法,真該殺之後快!不過本府秉公辦案,會把你這案子呈至刑部,將你當眾斬首,讓府內百姓知道本府也是個鏟奸除惡的大清官。」
平博典譏諷地笑了,「你以為你審完我這案子還能繼續舒舒服服地當官?」
管文濱:「本府告訴你,本府不是嚇大的。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牙行那點勾當?坑蒙拐騙,害人無數,早該清剿了!」
頓了頓,他又問:「為什麼把屍體埋在採石場附近?」
平博典一愣,聽到管文濱循循善誘:「可是和採石場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由狂笑出聲,被管文濱授意的衙役重重一棍子擊中腹部,嘔出一大口血。
好個洪州知府,一條吃裡扒外的好狗!
這些年既從贛商這兒吃了些,又從昌平公主那兒拿一份,結果誰都沒餵飽他,反過來還想抓一個案子鬥倒兩方,怪他沒看出管文濱的野心和膽子。
平博典只將敵意投放在趙白魚和欽差身上,壓根沒想到膽小聽話的管文濱會反咬一口,還是致命的一口。
「自然和採石場有干係。潮商泄露了採石場藏人口、販良人的秘密,才會被滅口。」管文濱失心瘋突然想當清官,平博典知道他會被當靶子,眼下只有拉更多人下水,才有可能保住自己一條命。「我一介商人,如果背後沒人撐腰,敢隨便打殺他人?」
管文濱信了平博典的話。
他擔任洪州知府約有五載,在贛商、昌平公主和上差三者間曲意逢迎,拿錢聽話辦事,但明哲保身,絕不插手他們那些腌臢勾當,因此一知半解,知道牙行販人,只要別太過分,他就能睜隻眼閉隻眼。
只是沒料到當朝嫡長公主會庇佑一群下九流的行當,販賣大景子民,實在喪心病狂。
了解昌平為人,知其心狠手黑,管文濱心頭驚駭,一時左右為難。
「大人?」師爺湊近詢問,「還拷問嗎?」
管文濱:「供狀先畫押,人關起來,待本府好好想想。」
言罷離開柴房,到前廳來回踱步。
一邊是二三品大員,光耀九代的幸事,一邊是揭發贛商和昌平公主聯手販賣良人、謀財害命,勢必得罪兩江官吏,就怕一不小心落個粉身碎骨。
命都沒了,還當什麼官?
思及此,管文濱便想退縮,止步於此。
恰在此時,有人來報,道是姓鄭的北商在外頭求見,心煩的管文濱本想拒絕,轉念一想,這人身份特殊,說不得能幫他解一解眼下的困局。
「快把人請進來。」
霍昭汶一進來便拱手說道:「恭喜管大人抓獲殺人真兇,一旦大案告破,加官進祿、平步青雲便指日可待。」
管文濱拉住人就問:「鄭兄弟,本府問你這案子得多大,我才能升官加爵?」
霍昭汶:「按常理來說,升官加爵得是政績亮眼,才能從一眾朝官中脫穎而出。如果想連跳四五級,恐怕得解決一樁潑天大案才行。」
「潑天大案……什麼程度才算潑天大案?」
霍昭汶想了想:「起碼得是去年的兩江科考舞弊或是淮南大案那樣的。」
管文濱當即選擇放棄,可他心裡還留戀廣東安撫使的位子。
「江西漕司使趙白魚去年被攪和進兩樁大案,後又在稅務司有不凡建樹,這才有機會升任三品大官,否則如何服眾?官場向來如此,不進則退,要是機會到了眼前不及時抓住,以後再想有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恐怕難了。」
管文濱被勸得心動難耐,不自覺說出他的煩惱。
「您後頭有欽差和康王,等於陛下在你身後撐腰,你為什麼不能搏一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古以來哪個名留青史的人幹的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名、名留青史?」
「要是管大人能破一樁比淮南大案還大的案子,何愁不能位列三公、進昭勛閣,留名於青史,千秋萬代都傳頌您的青天之名。」
如果趙白魚在場一定會夸霍昭汶是成熟的領導,擅長畫餅,又圓又大還熱乎乎的大餅就放在管文濱眼前,心裡那點官癮克制不住,撲滅原本占上風的謹小慎微的念頭。
「有理,你說的有理。」
管文濱搓手說道:「我這便令人去抓昌平公主身邊的那條老閹狗。」